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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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宴上,小团子爬向旁边六岁的男孩,他眼睁睁看着她爬过来,抓住他的长衫
“抱…抱”她只知道,这个小哥哥比其他哥哥还好看。
一旁的母亲连忙慌了神,低声道:“快回来宝宝,他是出了名的混世小魔王,别靠近他。”
谁知她死活都拽不走她,小团子紧紧地扒着桌沿,嘴里只嚷嚷着:“哥…哥,抱…抱我。”
男孩无奈之下,只得皱着眉头将她抱入怀里,她顿时乐咯咯得笑了起来。
嗯?咱家闺女难道钟情于痞帅款的?
他将脖子上的银锁取下来逗她玩儿:“乖~…”
话音还没落,只见小团子握着银锁就往嘴里去,母亲错愕,这银锁可是宋家祖传的传家宝,无价之宝啊,这可碰不得!
只见男孩轻轻得从她嘴里拿出,用袖口擦了擦上面的口水,递到她掌心:“要乖乖哦,只能玩,不能吃哦!”随后他从兜里剥开个棒棒糖塞进她嘴里。
小团子果然安静了下来,靠在他的胸前乐呵呵得玩了起来。众人早已被这小魔王出奇的行为惊得目瞪口呆……
传闻都说宋家小少爷天生尤物,奈何却酷爱玩闹,女孩见着他都得绕道走,没想今天竟抱着小团子一顿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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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后,她的成人礼上,不少有名阔少前来道喜,就为睹她一面容颜,母亲带着她跟少爷们问好。
这时宴厅大门突然打开,一袭黑色高定西装,身后跟着一群黑衣人,气势汹汹得走过来。
“这不是消失了几年的宋家小少爷吗?”
“人家只是出国进修,如今已是大名鼎鼎得集团创始人,要想在京城讨口饭吃,就少议论!”
男人带着金丝眼镜,眼神坚挺得走到她的身边搂上她的腰:“我的人,我先带走了!”
她当场呆住:我们什么时候?
众人缓过神来,议论纷纷,母亲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轻咳一声:“咳…那个,夫妻情趣,还请大家见谅。”语气中带着淡淡得乐意和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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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一场骤雨潇潇,鞭打人间万物,今日,郢城迎来了全市的第一场倒春寒。
孟子衿看了天气预报,像这样的阴雨天气要持续一个周,但也证明,她那对喜欢游戏人间的父母短时间内不会再电话骚扰她。
徐蔷女士是个典型的琵琶美人,逢雨便会寻一处有阁楼的地方抚着琵琶一待就是好几天。偏偏孟永年先生是个宠妻的主儿,人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
总而言之,夫妻情趣,孟子衿实在不懂。
狗粮嘛,孟子衿从小吃到大,对于这对父母恩恩爱爱、亲亲我我,早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雨淅淅沥沥还在下,行人道上有没打伞的行人神色匆忙跑着寻地方躲雨,也有打着伞的小情侣嘴角荡着笑,十指相扣慢悠悠地在雨中漫步。
孟子衿就不一样了,她在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开着前不久孟永年先生送给自己的藕白色兔耳迷你小车车,透过车窗看这人世间。
她的车长着一对俏皮可爱的兔耳,车身前后及周围都贴着各式各样的实习标签,在车流里极其显眼。
绿灯亮起,她收回视线,提起一口气继续匀速行驶。
她肩膀和后背几乎是僵直的,手心和被刘海挡住的额头里隐隐约约渗出细细的薄汗。
徐蔷女士早就说过了,她不是开车的料。可她就是不服,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把驾照搞到手。
今天是她一个人上路,除了紧张之外,也有兴奋。她始终想着要证明给徐蔷女士看,有些事情只有真的做了才知道合适不合适。
孟子衿每根神经都绷直,瞧着正前方的绿灯马上又要转为红灯,她下意识咽了口水,盯着与前车的车距,凭感觉踩下刹车。
“砰——”
撞车。
上路第一天。
追尾了。
孟子衿抿了抿发干的唇,脑子懵了半刻,才颤颤巍巍地从车里钻出来。
这熟悉又显眼的劳斯莱斯车标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前车司机在被追尾那刻下意识看向了后座上闭眼小憩的男人,男人一双手自然相扣搭在身前,喉结动了动,只撑开一条眼缝,声线清冷而又疏离:“走保险。”
司机了然,下车前寻思着是哪个不长眼的跟狗熊借了胆子竟然敢撞他老板的劳斯莱斯,可真与追尾的车主打了照面,他除了摊手,微笑,接受道歉,复述上司的话之外,可真是一句狠话都没说得出来。
毕竟对方,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还长得十分清纯可人的小姑娘。
孟子衿捏着被汗浸湿的手心与人交谈,心都拧在了一块儿,好在对方语气温和,没跟她计较。
回了车里,孟子衿拍了拍沾上雨水的头发,心跳不止,懊恼又庆幸。
身后的喇叭声不止,她才有些回神,踩下油门。
“砰——”
这次的撞击声要比第一次要激烈。
孟子衿下意识闭了眼。
再次被追尾的前车司机嘴角一阵抽搐,从后视镜里看去,追尾的依旧是那辆小白兔车。
后座的男人也在此刻睁开眼,一双桃花眼里没有任何情绪,眉头微蹙:“陈秘书……”
“陆总!别生气!马上解决!”陈秘书一副要死了的表情,急忙推开车门去查看车被刮蹭成什么样。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孟子衿硬着头皮再次下车,怀着歉意,不敢直视前方被撞得裂开一条缝的车尾灯。
“小姑娘,就这损伤情况来看,你得赔个二十万了。”车不是他的,他自然不心疼,倒是有些心疼这姑娘。
撞什么不好,撞劳斯莱斯。
“二十万!?”孟子衿咆了声,强撑着笑,寻思着她家那两位要是知道她第一天上路赔了二十万,怕是直接断了她今后开车的路。
“先生,我……我一清贫大学生,我还没毕业呢,我哪来的二十万赔给你。”说着说着,笑容没了,活像一朵娇滴滴花骨朵瞬间失去人间色彩。
他们交涉花了点时间,陈秘书知道车里那位指定生气了,这事儿要是不狠心点解决好,别说吃饭的碗没了,还得挨顿骂。
后座车窗微微敞开着,男人微合着眼,隐约能听到点什么。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在车里喊了声陈秘书。
陈秘书没听到,他也并未不耐烦,抬手将大衣拢好,顺过一把伞,轻推车门,踏出一条腿。
孟子衿很敏感地盯着这台车的动静。
后座里钻出一个矜贵男人,莫名给人压抑的窒息感。
而这窒息感,来源于他全身上下价格不菲的黑色装扮,就连他那眸子都是冷淡疏离的黑色。
这人气场过于强大,孟子衿闭上唇,眼巴巴看着,瞬间没声了。
这大概就是郑与与口中说的绝世美男吧。
男人长着一双连女人都要嫉妒的桃花眼,眼眸深邃,却瞧不出任何情绪,他五官出色,轮廓清晰,明明有股儒雅气质,却偏偏气场像极了大佬,让人不敢再细致地打量。
孟子衿垂睫,避开了视线交汇。
“没解决好?”出奇的是,他嗓音清澈,带着慵懒倦意,跟他的人好似两个极端。
显然这句话是对他的司机说的。
陈秘书一个激灵,心凉凉地转身。只有跟在他身边多年的人才知道,这个男人表里不一,笑里藏刀。
“先生,这姑娘没钱。”陈秘书只得老实交代。
对外,他按要求喊他先生。
“是的,我真没钱。”孟子衿低着脑袋,小声附和着。
雨点打在脸上,很丝滑地滑到她白皙的脖颈处,再慢慢滴落锁骨间,宋云深轻抬眼眸时恰好看到这处,只一会儿,很快移开了视线。
侧目,宋云深剑眉微拧,看着陈秘书:“不是让你走保险了?”
陈秘书:“……”
您第二次没说啊!
宋云深脚步轻抬走向车尾,只看了一眼被撞坏的车灯。他偏了偏头,注意到孟子衿衣服上别着的胸针。
郢城大学独有的标识。
每个系的胸针颜色和图案都不一样,再仔细看,这姑娘身上的胸针又带着识别率极高的音符图案,是音乐生没错了。
“郢大的学生?”宋云深问出一句与这场追尾事故毫无关联的话。
孟子衿还处于茫然状态,听见他那么问,讷讷地点了点头。
“没事儿了,走正常的保险流程就好,我还要赶时间。”宋云深多看了几眼这姑娘,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有些笑意。
“不……不赔钱啦?”孟子衿看向被撞成这样的车尾,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嗯,你一清贫大学生,没钱。”他眉眼清冷,眼神淡淡地直视她。
孟子衿:“……”
他听见了?
真是狗耳朵。
言罢,他朝她身后的白兔小车看去,很难得地夸赞:“你这车,倒是挺耐撞。”
孟子衿打着呵呵:“嗯……是。”
别说,还真是事实。
但孟子衿就是听出了其中深意,明明是一句不带情绪的话,她就是听出了讽刺的意味。
“把人送回车里。”再站了几秒,他倏然将黑色长伞递给陈秘书,下了个任务。
陈秘书不解,但没敢问,黑伞遮住雨丝,她不明不白地被债主派人送回到了车里。
孟子衿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前面的车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她不再贸然,把车开靠边后停下给闺蜜郑与与打了求救电话。郑与与一听她追尾,直接收拾好桌面课本翘课出来,听完了事故过程,一时没忍住,笑得一抽一抽的。
“孟子衿,人都是要有自知之明的。”郑与与笑完就收,一本正经。
孟子衿知道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识趣地把驾驶座的位置腾给她,郑与与跟徐蔷女士一个立场,尤其是还见了她今日的狼狈模样后又开始喋喋不休:“孟子衿,良言一句三冬暖,你不听我也得说,你自己想想这回遇上的要是五大三粗的不讲理壮汉后果是什么样?”
“赔钱都还算好,要是人家跟你动手,你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怎么反抗?”
“搞不好连命都丢了!让你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
孟子衿坐在副驾驶上打着哈欠,听到这句,嘴角一抽:“有那么严重么?”
“我说有就有!”郑与与一激动,拍了下喇叭,前方正巧停了辆车,驾驶座上立刻钻出一个光头,她一哆嗦,急忙伸头出去比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
心还未定,她坐好后,凉凉地看向孟子衿:“看看,这就是人间险恶。”
孟子衿:“……”
她没说话了,脑袋靠在窗边,怀疑人生。
突然想起了徐蔷女士瞎掰的那句谚语——
孟子衿开车——找死。
徐蔷女士说她专门找人算过了,孟子衿八字跟车不合,犯冲。
但孟子衿知道,这都是无中生有。
他们无非是担心她真的出事,才瞎编乱造一通。
对于孟子衿,孟家人向来宠爱,明知道她没胆又菜,但还是顺着她意思让她学了车。
但也就是经历了今天这么一出,孟子衿对车的热度一下子降了下来。
算了,还年轻,保命要紧。
第2章 光听声音就能让人印象深刻的男人
郢城大学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流大学,名师多,专业多,帅哥美女更多。
孟子衿在这里拥有着女神级别的称号——
玫瑰女神。
只因大一迎新晚会当晚,一袭玫瑰晚礼服的她在台上弹了首曲子便被整个郢大疯传。
“下午两点大礼堂有个创业者讲座,听说是枞庭总裁宋云深主讲,他也是郢大当年的优秀毕业生呢,大神师兄回来演讲,咱们去听听?”郑与与将伞撑开,提起裙摆贴着孟子衿走,也不知是不是先前说话太重,孟子衿已经好一会儿没有搭理她。
孟子衿偏头看了她一眼,将提着的一口气呼出,无奈地将伞柄从她手中夺过来,手绕到身后,搂住她肩膀:“不去,又不创业,去听那个做什么。”
郑与与瞧见她动作,终于松了口气,笑嘻嘻回搂她:“好衿衿,去嘛去嘛,宋师兄可是出了名的有钱有颜,一睹风采不过分吧?再说,下午又没课,你就当陪我撞一撞桃花运?”
郑与与总是打着商量的语气胁迫她做这样那样不矜持的事儿。
孟子衿呵呵了两声,吐槽她:“天天看男人,也不见你谈一个。”
郑与与比她大两岁,万年不变的兴趣爱好就是撩拨长得帅的男同胞们,早到了谈恋爱的年纪,却偏偏临近毕业初恋都不曾有过。
“你不也是。”郑与与回怼。
“我年纪还小。”孟子衿有理可据。
“嘁,那也大四了。”郑与与隔着衣服掐她的腰,小打小闹了会儿,孟子衿败下阵来答应。
孟子衿当年十七岁不到就参加了高考,还是以省状元的身份进的郢大,年纪小,能力强,长得好,加上郑与与那张嘴,久而久之她孟子衿的名字在郢大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并且有人笃定,这一届优秀毕业生名额里定有她的名字。
下午两点,通往大礼堂的那条路水泄不通,孟子衿被郑与与强拉着才挤进这个门槛,落座后,孟子衿往后看去,才几秒钟,座无虚席。
她偏头,扯了扯郑与与的衣袖:“这个宋师兄这么有名?比老高开讲座还要隆重。”
往前一看,坐在第一排的全是校领导。
“宋云深啊,你竟然不知道?”郑与与瞳孔不禁放大,凶狠狠地捏了下孟子衿脸上的柔软,感叹道,“还真是无欲无求小仙女啊。”
“啧,讲正题。”孟子衿拍开她手,揉了揉被她蹂躏过的脸蛋。
孟子衿的时间排得满,很少去八卦那些不关己的事儿,可今日这排面堪比校晚会,勾起她那一丝丝好奇心。
郑与与抿唇,下巴扬起,说起宋云深这个名字时眼睛里折射出崇拜爱慕的光,尤为醒目。
“宋云深,神级人物,毕业不到一年创办了枞庭,枞庭啊,放到现在来说,那可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时隔多年,这位师兄受邀回来开讲座,这可比高教授开的洗脑大会有意义多了,再说,这位宋师兄年轻帅气,谁不想来窥探一面他那盛世容颜。”
“还有还有,宋师兄这些年给学校捐了不少钱,都是捐的,要是入股的话,没准是最大股东了,但人家宋师兄没这样做,可见格局有多大!”
孟子衿听着郑与与那些吹捧的话,嘴角向上弯了弯。
好像挺有意思的。
枞庭?
这名字怎么听着还有些熟悉。
讲座在两点钟准时开始,有助手在台上确认PPT,前面是校长和几位院领导的讲话,都是一贯的说辞,听多了都会腻。
孟子衿捂着脸,偷偷打了个哈欠。
“各位老师、师弟师妹们下午好,我是宋云深,很高兴站在这里与在场的各位见面……”
带着磁性又透着一股清冷劲儿的声音环绕着大礼堂,随着掌声的落下,孟子衿这才将长长的哈欠打完,眸子里泛着水光,吸了吸鼻子,她定睛往台上看去。
“操,宋师兄好帅!”郑与与眼冒桃心,抓着孟子衿衣袖跟其他迷妹一样小声感叹。
孟子衿目光却有些呆滞。
她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抬手揉了揉还带着湿意的眼睛,她仔细确认了一遍。
五官,穿着,声音,跟今天中午见到的人完全重合。
一个小时过去,郑与与已经将她的衣服捏得褶皱不堪,孟子衿脑子有些飘忽,宋云深讲的东西对她没什么用处,唯独他那清越的声线磁音,一声声穿透她的心脏。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光是声音就能让人印象深刻的优秀男人。
孟子衿靠着背椅,认真看着台上的人。与今天中午不同的是,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的金丝眼镜,温良儒雅,气质不凡。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台上的人忽然抬眸,往台下的人群看去。有那么一瞬间,孟子衿觉得他在跟自己对视。
心虚地移开移开视线,孟子衿捏紧了手指。
一股紧张感莫名其妙地自心间流窜全身。
“今天就说这么多,希望这些对大家来说是有用的,最后作为师兄,有一句话送给师弟师妹们——”
孟子衿又重新将目光定格在他身上。
他单手在压发言席上,温凉的嗓音轻启:“希望各位,心怀远方,看得远,行得更远。”
掌声落下,眼看他要下台,有几个胆子大的女同学站起来问:“宋师兄,你缺不缺女朋友!”
孟子衿:“……”
这问题透着几分急不可耐,猜想到可能是紧张所致,她弯唇,不自觉地轻笑了声。
只见男人的步伐停住,重新拿起了话筒很认真地答道:“好好学习。”
台下哄堂一片。
孟子衿也跟着笑出了声。
答了,又没答。
这场讲座的后劲儿很大,郑与与好半天都缓不过来,拉着孟子衿半句都不离“宋师兄”三字。
“呜呜,也不知道祖坟要冒几次青烟才能让我郑与与嫁给这样的男人!”话一落,郑与与闭眼,抬头看天,双手合十地虔诚祈祷。
孟子衿很不客气在她脑门上拍下一掌:“醒醒,大白天的瞎做梦。”
“干嘛,难道你就不为之倾倒?别以为我不知道,某人可是整场讲座都在盯着人家宋师兄看。”郑与与总算扬眉吐气一次,凑近孟子衿,戳着她嘴角调侃,“你这嘴角可到现在都还翘着呢。”
孟子衿:“……”
“我我我我——卧槽!”郑与与激动到要将孟子衿的手指掐断。
孟子衿原本才想反驳,忽然被她激烈的反应吓到,忍着疼朝她视线落定的地方看去。
是宋云深在和几位院领导谈话。
人长得好看,到哪都是风景线。
金丝眼镜已经不见了,他又是今天中午她见到的那副模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这边的动静,他竟然抬眸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道路不宽,孟子衿和郑与与就坐在长椅上,而他们似乎要经过这一处。
脚步和声音越来越近,郑与与惊得失色,忘了反应。
孟子衿收回视线,眼睫低垂着,并没有要打招呼的打算。
被认出来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当时他只是赶时间才不追究追尾的责任,万一现在反悔了向她讨债,那可完蛋了。
“孟子衿?”站在校长旁边的高教授忽然喊了那么一声,声音高亢,谈话也因此打断。
孟子衿:“……”
老高啊老高,这笔账她迟早要讨回来!
“高……高教授好,各位领导好。”孟子衿吸了口气,咧着嘴角拉起早已经僵硬的郑与与起身打招呼。
看向宋云深时,犹豫了会儿,还是憋出了几个字:“宋师兄好。”
宋云深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
“噢,云深啊,介绍一下,这位叫孟子衿的,那可不得了,时隔多年,她是仅次于你的第二位敢跟我叫板的学生。”高教授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很不客气地压了压孟子衿肩膀,表情如果没看错的话,竟然有几分得意。
孟子衿不知道该笑还是不该笑,这听着可不是什么好话。
宋云深嘴角噙着几分笑意,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小姑娘来。
小姑娘在他面前看着挺小一个,长相出挑,眉眼精致,一双杏目如今日这场倒春寒,含着雾气,柔不可耐,偏偏浑身上下散发着微不可察的乖戾。
及肩短发散下,铺在肩颈周围,脖子细长,白得晃眼。宋云深想到了今天中午在他眼前滑落在少女锁骨上那滴雨水,不动声色地别开了视线。
大概是被雨淋湿,她已经换了套衣服,专属于音乐生的胸针倒是还别在原来的位置上。
“这位你宋师兄,不用我再多介绍了吧?”高教授老顽童一个,生平最得意的两个学生,一个是10年毕业的宋云深,一个则是准备毕业的孟子衿。
看这架势,他是一定要他们互相认识才罢休了。
“不用了。”孟子衿咽了咽口水,反应大了些,掩饰着尴尬,孟子衿攥着旁边早已经傻眼的郑与与,“教授,我们还有事先走了,领导再见,师兄再见!”
高教授摸不着头脑,呵笑着指了指颇像是落荒而逃的孟子衿跟陆云深解释:“这丫头平时不这样的啊。”
“嗯,知道。”宋云深收回视线,微微弯唇,两只手插进大衣衣兜里,迈开了步子,继续刚才和校长谈论的话题。
知道?
高教授站原地眯了眯眼,不知道想到什么,好笑地啧了声。
第3章 宝贝宝贝
郢城在接受春的洗礼,哪里都带着湿意。
自那次一别,孟子衿没再见过宋云深,直到这场倒春寒结束。
孟子衿大四上学期开始就已经不住校,在这附近自个儿租了套小房子,一般情况下自家司机不会这时候来负责接送,除非是听了安排。
那也证明孟永年先生和徐蔷女士听雨回来了,她潇洒肆意的好日子也彻底宣告结束。
孟子衿下午很少有课,从琴室里出来后跟郑与与发了条短信便上了自家司机的车。
司机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杨叔,孟子衿熟练地上车,扬唇打了招呼后闭眼就睡。
最近有个专业比赛,她一天就有八个小时是把自己困在琴室里面练琴的,消耗过大,她也不掩饰倦意,想着顶着这副模样回去也好让徐蔷女士心疼一下。
车停稳,孟子衿被杨叔叫醒后,一睁眼却发现周围全是自己不熟悉的建筑。
孟子衿:“杨叔,这是哪儿?”
“这我可不知道,先生和夫人只吩咐了我带小姐来这里,小姐要是好奇,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杨叔笑盈盈盯着孟子衿,转过头轻抬下巴示意,“把礼服也带进去。”
孟子衿:“……”
行,好样的,绝对亲生的!
“叔,我要是年纪轻轻就死了的话,肯定是被父母坑死的。”孟子衿随意打开袋子看了眼,板着一张小脸下了车。
高档会所,不是音乐交流会就是老友见面会,她这个当女儿的从高中开始哪次不出面给他们助兴。
金碧辉煌的奢靡场所出入的都是高端人士,孟家虽然不从商,但结交却都是商界这边的人。人家来这里是为了谈生意,孟永年先生来这里却是为了拜会老朋友。
换了礼服,孟子衿很随意地补了个妆,徒手编了个简单发型。她倒是很满意镜子里自己的这张脸,不需要过多的装饰就已经倾国倾城。
跟礼服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张入场券,孟子衿夹在指尖,腰背挺直,按照入场券上的地址找去。
十七楼二号宴会厅。
她边走边念,再抬眼时瞧见马上就要关上的电梯,顾不得脚下踩着的是高跟鞋,小跑着喊:“请等一下!”
即将关上的电梯缝隙里伸出了一只手。
手的主人眉目清隽,几乎是在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将手挡在门缝里。
陈秘书吓得不轻,目光斜斜看向朝这里奔来的女人。
不是,准确来说,是一个前不久打过照面的——
小姑娘。
“是你啊!”陈秘书脱口而出,脑门却一凉。
完了,他家上司刚刚冷冷地扫视了他一眼。
“啊?”孟子衿胸口小小地起伏着,细喘着气,站稳后才抬起眸子看清同在电梯里的俩人。
猝不及防地,犹如一道春日惊雷劈在了后背,动弹不得。
“宋师兄,好。”孟子衿稳定住情绪,舌头却略微打结,
宋云深居高临下,垂睫盯了她一眼,片刻后移开视线,颔首道:“嗯。”
“几楼?”静默几秒,宋云深侧目看向她。
“十七楼。”孟子衿小声回答。
宋云深没有动静。
她要去的楼层,和他一致。
小小的空间里安静得过分,孟子衿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心跳过速的声音。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孟子衿先走一步,手心攥紧,步子时缓时快,吸了口气,像是终于做好了这个艰难的决定一样转过身,走到落后自己几步的宋云深面前,笑着开口:“宋师兄,追尾的事情谢谢您不计较,学校那次见面,我不是故意找借口离开,我就是……”
“知道。”宋云深好笑地看着既紧张又将脖子伸得直挺的小姑娘。
“啊?”孟子衿才酝酿好的措辞被他这两个字堵在了喉咙里。
“你就是没钱赔我。”
“怕我追,债。”
孟子衿:“?”
他是在暗讽什么。
如今她全身上下穿着高定,出入这种高级场所,哪里还像个没有钱的贫穷大学生。
想着,孟子衿忽然抬头,眼神有些愣。
完了,前一秒贫困大学生后一秒穿高定出入奢靡场所,这不更加坐实她胡诌的事实。
“车子上了保险,无碍,你不用耿耿于怀。”宋云深瞧着她气焰消失了一半,不忍再逗她,刚才无意中看见她手里捏着的入场券,确定她跟自己一路,抬了抬下巴,“走吧,入场。”
孟子衿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跟他成一道的了。
陈秘书跟在这俩人身后,拼命眨着眼睛。
别说,并肩同行,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宋先生。”
“宋先生。”
……
从进到宴会厅开始,但凡见到宋云深的人无一不喊他一声宋先生。
孟子衿怔愣地看着旁边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人,气质清冷,骨相不凡,像是天之骄子。
重点是,她一个无名小卒啊,此时此刻正跟着这名响当当的大人物一起入场,会不会惹来什么杀身之祸。
想到等会儿见到徐蔷女士会是什么表情,孟子衿不禁打个哆嗦。
“冷?”宋云深偏了偏头,目光落在她暴露在空气中的双肩上。
孟子衿搜索着四周,试图找到孟永年带自己脱离苦海,听到旁边有人问话,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废话,你露个肩膀试试?”
宋云深微愣,只片刻,嘴角笑意渐深,溢出了声笑。
孟子衿答完便后悔。
就长了一张嘴啊。
“宝贝!宝贝!”
听见这一声,孟子衿顺着声音看去,险些没激动到热泪盈眶。
救世主!这就是救世主!这种时候还是爸爸最靠谱!
孟子衿随即步子迈开跑到孟永年身边,惯性地打他手臂几下:“这位玉树临风仪表堂堂的孟先生,让你的宝贝自己一个人进来你怎么忍心!”孟子衿还在为自己刚才对宋云深说的那句失态的话而感到心虚,但又无处发泄,只能往孟永年这里撒气。
“对不起,对不起宝贝,行了吧,走走走,带你去见个人。”孟永年注意力都在孟子衿这里,没怎么注意到刚才站在她旁边的男人是谁。
而宋云深就这么看着孟子衿被孟永年很亲昵地牵着手走了。
陈秘书像是瞧了一出大戏,擦了一把虚汗,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自家上司的表情。
果然,宋云深那黑漆漆的眸子瞬间转如寒潭,深不可测。
孟子衿没有猜错,今晚这场宴会,只是简单的老友见面会。
老友,孟永年先生和徐蔷女士的老友,与她无关。
“老郭,来,这就是我女儿,漂亮吧!跟你家小子比是不是胜一筹!”孟永年这永远把自家女儿夸上天的习惯一成不变,孟子衿哪次不听这句,腻死。
徐蔷女士听到这边的动静才捏着酒杯,步态盈盈地走过来,眼光犀利地打量了孟子衿一圈,才笑嘻嘻地搂着她小腰:“五天不见了,宝贝长肉了。”
孟子衿:“……”
“还不快喊一声你郭伯伯。”徐蔷女士不给孟子衿反驳的机会,马上转了话题。
孟子衿摆着笑脸:“郭伯伯。”
“欸!你这姑娘养得好啊,不像我家那臭小子,不务正业,毕业后一天到晚鬼混。”郭成一副羡煞的表情,但一说起自家儿子,又马上问孟子衿年龄,“子衿今年多大了?快毕业了吧?”
孟子衿从容道:“二十了,今年毕业。”
“好啊,好!”郭成那笑容又更肆意了一些。
孟子衿:“……”
好个锤子。
孟子衿跟在徐蔷女士旁边,听着他们唠嗑陈年旧事,总觉得后背发凉,像是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似的。
今日这场宴会,是由郭家联合一些世家名门主办的,鱼龙混杂,自然不止商界的人出现在这里。
宋云深作为商界中的翘楚一把手,自然受到关注。
郭成跟孟永年续完旧,领着自家太太来拜会宋云深。谁都知道,宋云深在生意场上不谈感情,只谈生意,郭成今日请了宋云深来,就是为了谈生意。
在这里舒缓轻松的氛围下谈,才更容易促成这笔交易。
“你郭伯伯的儿子,郭嘉木,比你年长了三岁,虽然没有继承你郭伯伯的衣钵,但人家在柴可夫斯基大赛上拿过金奖。”徐蔷女士抿了一口香槟,目光幽幽,打量着小脸紧皱的孟子衿。
“不高兴啦?”徐蔷不是不了解她这个女儿,每每讲起这些,她都使出浑身解数去抗拒。
“可以不高兴么?”孟子衿寻了处地方坐下,兴致不高,也不想搭理徐蔷女士。
徐蔷一噎,朝孟永年使了个眼色。
孟永年十足配合地挨在孟子衿身边坐下,东一句宝贝西一句宝贝哄着人。
正跟着郭成谈生意的宋云深窥探到这一幕,手中握着的酒杯被“啪”地一声放回了远处。
剧烈的撞击声吓得郭成一颤,想不通自己哪句话说错惹怒了这位大佬。
“今天先到这,郭总,咱们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宋云深转了转手腕上的表,淡淡地收回视线,起身离开了宴会场。
郭成愣在原地,反思哪一步出了错。
陈秘书紧跟上宋云深的脚步,清了清嗓子,进了电梯后开始汇报:“孟……孟小姐旁边那位先生是有名的书画艺术家孟永年先生。”
宋云深目光沉了沉。
记忆回溯到四年前,那个郢大附属中学誓师大会上恣意纯真的小姑娘在台上时的模样。
第4章 撬墙角呢
当初的小姑娘比现在要稚嫩很多,高高扎起的马尾荡漾着青春气息,一双眼睛充满光亮,站在几千师生面前宣读誓言,声音铿锵有力,透过校园喇叭,响彻云霄。
宋云深不是个对偶然发生的事会记忆很久的人。
可唯独这个小姑娘,他一记就是好几年。
前几天遇到的时候,因为模样长开了,他没第一时间认出来,直到在郢大校园再次相见,才唤起他这段记忆。
小丫头片子。
听说在郢大也是个风云人物。
可是刚才的亲眼所见,却让他有些失望。
或许她说的是真的。
她只是个贫穷的大学生。
而来到这里,是因为傍上了富豪。
宋云深有些燥。
陈秘书在旁边小心翼翼吸着气,生怕连呼吸都是错的。
“下午还有什么行程?”出了会所,宋云深抬头看了眼马上要变的天,寡淡开口。
“下午四点星城娱乐那边约了您谈事,应该是拉新电影的投资。”陈秘书脑子一转,恢复平日里工作的常态。
“推了。”
陈秘书:“……”
宋云深:“还有么?”
“还有下午六点酒小姐的生日派对。”
宋云深钻进车里,合上眼:“不去。”
陈秘书应了声“好的”便没再吱声。
老板罢工,还是被一大学生给气着了发的火,稀奇稀奇真稀奇。
不过姑娘长得是真倾国倾城。
啧,红颜祸水。
孟子衿没待到宴会结束就借着头疼的毛病出来了。她不是真头疼,是觉得既然让那位郭伯伯见过了自己便没有必要再待下去。
傍晚没有彩霞,天阴沉沉一片。才出了会所的大门,半截腿都没迈开,这天跟玩她似的说风是风说雨是雨。
这雨下的偏偏是砸到人身上都疼那种。
孟子衿郁闷,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打算喊杨叔过来接自己,不成想才手机才解锁,一道闪电从上空划过,三秒后伴着一声响雷,孟子衿吓得哆嗦,颤颤巍巍地把手机收回兜里。
虽然没做什么亏心事,但雷公公可不跟人讲道理。
她避雨避了快要半个小时,雨势反而越来越大。
会所的门,她是半步都不想再进,可她向来爱惜自己的身体,淋雨也是不可能的。
“滴——滴滴——”一阵喇叭声在她右侧方响起。
孟子衿看向正打着闪光灯的黑色车子,雨水翻起薄雾,她稍微眯了眯眸子才看清车牌号。
不是她认识的车。
但却是熟悉的劳斯莱斯车型。
杨叔么?
不是。
虽是同一个牌子,但不太像。
眼前这台,更像是她前不久撞过的车子。
宋云深?!
孟子衿张了张唇,有些发憷。
只见没一会儿,驾驶座上有人下车,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跨步走过来站定在她眼前:“孟小姐,我家先生请你上车,咱们顺路载你一程。”
看清了来人果然是宋云深的司机,孟子衿战术性后退一步,莞尔道:“不用了,应该不顺路。”
“孟小姐是回郢大吗?”大概是雨声大,陈秘书讲话的声音也跟着高昂。
孟子衿摇头:“不是,我回家。”
嘿,这下不顺路了。
陈秘书失策,面色难堪,心想这下可没法交差。
心一横,他道:“先生问你家在哪,我们送你回去,雨太大了你也打不到车。”
孟子衿嘴角微抽。
这位先生的目的,是让她上车才是吧。
观这雨势怕是一个小时内不会停了,孟子衿眼皮恹恹,也已经等得不耐烦,微微点头:“那麻烦了。”
这人总归是宋云深,卖不了自己。
任务完成,陈秘书终于松了口气。
车门打开,孟子衿小巧的身子钻进去,带着一丝凉意。
她早已经换了礼服,只是脸上的妆还没有卸掉,肌肤白里透红,樱唇泛着淡淡的橘色。
有点,诱人。
宋云深神色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车子启动后又不知道想到什么,黑眸半眯着,浑身透着邪气。
她若是不上车,他会失落。
可她上了车,他又觉得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上一个男人的车。
“我住在云港17号,谢谢。”车里的空间逼仄,孟子衿第一次感受到了压抑的空间感,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搅着指节,扯着笑跟前座的陈秘书报了地址。
宋云深听见,脸色有些缓和,侧目看她,语气不温不火:“不回学校?”
“嗯,回家,我不住校。”孟子衿抿唇,老实回答。
“住校不好么?”宋云深追问。
“好是好,就是空间不够大,住家里舒服些。”孟子衿转头看向了窗外,可惜雨很大,外边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盯着打在车窗再渐渐往下滑的雨珠。
宋云深静坐着,也不知道在歪想什么。
片刻,他开口,像是在邀请:“有个朋友开了个生日派对,我缺个女伴入场,不知道孟师妹可否帮个忙?”
陈秘书:“?!”
您不是说不去了么!
而且也没说非得带女伴入场。
老板胡诌的本事逆天啊!
孟子衿怔愣地转过头,食指伸出,星眸里泛着不解:“我?不了吧,我去不好。”
“孟师妹年轻漂亮,挺好。”宋云深颔首,视线与她交汇。
孟子衿:“……”
这人是看不出她在委婉地拒绝他吗!?
“可是你说要送我回家的。”孟子衿也是听了这句才上的车。
宋云深眼皮抬起,瞅到自家老板目光后的陈秘书后背一凉。
“你家,不顺路。”宋云深嘴角噙着笑意,声线清晰。
孟子衿静了会儿,脸有些热,大多是被气的,她转过脸,正儿八经地对宋云深道:“那你放我下车,我自己走回去。”
瞧见她反应,宋云深却笑意更深,不再闹她,好声好气地跟她商量:“就当是还债吧,你追尾的的债。”
“放心,只是一个小的派对,人不多,我会保护你。”宋云深收回了目光,笑意敛去,又恢复那副清淡疏冷的模样。
孟子衿哑口无言。
说翻篇的是他,说还债的还是他,这人真是,奸商。
难怪枞庭有今日之势,肯定是这人奸诈阴险!
“三个要求,第一,不穿礼服,第二,不喝酒,第三,七点后送我回家。”孟子衿妥协,陆续伸出三根手指头,眼睛瞥向别处,一看就不是自愿的样子。
宋云深勾唇,多看了两眼她伸出来的手指头。
弹钢琴的女神,手是真的很好看。
“成交。”
六点钟的酒吧不如深夜灯红酒绿,却是恰到好处的微醺。
唐酒是night酒吧的老板,也是陈秘书口中所说今晚要过生日的酒小姐,亦是宋云深高中时期的同班同学。
下车后,孟子衿跟在宋云深身后,紧跟着他步伐不敢随意乱瞄。
她没来过这样的地方。
宋云深刻意放缓了步子,等着她跟自己并肩同排后学着她的步调往里走。
“不用紧张。”宋云深偏头看她紧张兮兮的鸵鸟模样,忽然觉得她又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样子,眸子里笑意渐深。
“不紧张才怪。”孟子衿小小地瞪他一眼,心生后悔。
徐蔷女士要是知道她来了这样的地方,怕是要动用家法。
孟子衿有种死到临头又无路可退的无力感。
手上忽然覆上一层温热,孟子衿察觉到被他牵住,步子也跟着停了下来,她挣扎不开,只好将两人相扣的手举起在他面前,蹙着秀眉:“孟先生是什么意思?占我便宜?”
宋云深只微微挑眉:“帮你缓解紧张。”
牵住的那一瞬间,心跳是倏然加快的,没人知道他此刻的心率有多高。
小姑娘的手软得不可方物,细腻柔软,牵着都不敢太使力,生怕弄疼她。
孟子衿:“……”
“你放开吧,我不紧张了。”孟子衿抬头看他,另一只没被他牵的手此刻缩在衣袖里,指甲已经嵌入掌心。
她紧张,非常非常紧张。
这种紧张,是因为跟他的肢体接触。
“你这样是占我便宜!”孟子衿瞧他一副想笑还不松手的表情,凶巴巴地瞪他一眼。
宋云深这才松了手,无奈叹气:“行,那等会儿再紧张了告诉我。”
孟子衿:“……”
跟在俩人身后的陈秘书小腿不禁发颤,活见鬼了。
他家老板吃人豆腐!
关键是这姑娘还是有主的。
陈秘书咽了咽口水,他家上司,这是准备撬墙角呢。
不,已经开始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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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包厢,瞧见整屋的人视线都转移过来,孟子衿有片刻的退缩,不动声色地放缓步子跟在宋云深身后,可从正前方看,像是一个受惊的小鹿躲在高大男人的身后,弱小又惹人怜惜。
唐酒持着一杯红酒,在瞧见来人后眸中有一抹光闪过。
她以为他真的不会来了。
“啧,深哥,酒姐的生日会,你还捎个外来人员?”钟策眼尖,打从他进门起就一直盯着躲在他身后的小美人,尤其是瞧见了唐酒眼神的变化,巴不得宋云深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外来人员”。
能被宋云深带过来的人,想来关系匪浅。
钟策向来看宋云深不顺眼。
唐酒跟他是高中同学,他亦是。
宋云深象征性地颔首,淡淡地“啊”了声,下巴抬了抬,语气极为清疏:“女伴。”
钟策:“……”
第5章 命犯桃花
众人唏嘘一片,有意会不言说的,也有人一脸发懵直白地问他:“只是个生日会,带个女伴做什么?”
被一群人盯着的孟子衿面露尴尬,有那么一瞬间,真想扭头就走。
“带着,长脸。”宋云深扭头,将躲在身后的小姑娘牵出来,单手抚着她发顶,轻拍两下,轻语,“不用顾虑,待在我身边便好。”
好个锤子。
孟子衿暗暗抚平心底那丝躁意。
这男人究竟想做什么。
牵着人落座后,他眼神横扫一片,警告一句:“管好自己的嘴,别拿人开玩笑。”
包厢里的人面面相觑,有人直接豪爽地笑出声,给了一记都懂的眼神。
整个氛围并没有因为有她这个外人的到来而变得尴尬,他们该玩玩该喝喝,有时不小心把话题引到她身上,又被宋云深一记眼神给瞪了回去。
坐在主位上的唐酒作为寿星被灌了不少酒,可即使这样,她那双眼睛,还是片刻不离宋云深。
孟子衿觉得,全场最融入的不了的大概就是宋云深了,他一身西装笔挺,背靠着沙发,两腿交叠,指尖捏着香槟,轻轻晃动杯中的流动液体,人家在笑,他绷着一张脸,人家在聊天,他还是绷着一张脸,人家要举杯庆祝,他也只象征性地举了举杯子。
这种人,请来干嘛?
当摆设?还是一张臭脸能辟邪?
真是破坏气氛。
相比宋云深万年不变的神情,孟子衿脸上的表情就丰富多了。包厢里灯光不太明亮,她背着光,又坐在最暗的地方,仗着没人注意自己,小动作开始多了起来。
一下动动手指,一下揉揉腰,一下伸伸腿。
“嗯?”被人勾了一脚的宋云深意味深长地侧头看了她一眼。
孟子衿讪讪地收回自己的脚。
“我……活动活动筋骨。”
身处暗处,自然看不清脚下,她伸腿回来时没注意,一下碰到了他。
全场除了宋云深以外的人她一个不认识,但人家似乎也没有介绍的意思,她不问,也不去想,专心当好这次的女伴。
七点之后,谁也不欠谁。
也不知道信没信,宋云深无声地勾了勾唇,停止了酒杯的晃动,仰头将杯中的液体灌入喉中。
孟子衿余光里正好瞧见他。
唇边沾着酒色,喉结随着咽下的动作微滚。
孟子衿抿唇,脑子里炸开两个字——
好欲。
气氛高涨,唐酒咽下最后一杯酒,从座位上站起,招来了服务生,吩咐了几句话。
宋云深能来已经很好了,她从来不奢求太多。
没一会儿,服务生将生日蛋糕推了进来,一旁的钟策细心地替唐酒戴上寿星皇冠。
“知道你不会待很久,所以把切蛋糕的环节提前了,我好歹也是寿星,宋先生怎么也得吃一块儿,赏个脸说句祝我生日快乐吧?”唐酒亲自点燃了蜡烛,在钟策的带头下,一群人围着唱了生日歌。
很快就许了愿,唐酒切下一小块蛋糕,满怀期待地递到了宋云深跟前:“只是一小块,不多。”
他不喜吃甜的,在场的老朋友们都知道,可是唐酒这一刻是希望,他能够看在老同学加寿星的面子上,为她破一次例。
起码这么多人看着,他不会驳了她的面子。
他伸了手,将蛋糕接过,唐酒几乎来不及呼吸,就在雀跃的那刻,他却转手将手里的蛋糕递到了他身旁的小姑娘面前。
宋云深单手托着那一小片蛋糕,亲自抓起小姑娘的手,将蛋糕稳稳当当地放在她手上:“吃吧。”
孟子衿瞳孔都震了。
这是干什么?
这不是拉仇恨么?
人家寿星请你吃蛋糕,你转手送到我手上来,嫌我活得太久?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宋云深你、他妈——”钟策忍无可忍,握着拳头就要上前干架。
“钟策!”唐酒失神片刻,在人群中高喊了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才缓缓放低了声音,冲着小姑娘莞尔一笑,“没事,他给你了,你就吃吧。”
孟子衿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嘴角。
看着这块蛋糕,孟子衿第一次觉得甜品倒胃口。
钟策攥着的拳头在被唐酒拉住的那刻才缓缓放松,他心里有气,又撒不出来,只好坐下猛地灌酒。
孟子衿再单纯也看得出来这无声的硝烟。
“你这人好无情,寿星的第一块蛋糕分给你竟然拒绝。”再次落座后,孟子衿小声地在他旁边吐槽。
要不是真的忍不住了,她才懒得跟他搭话。
哪知道宋云深听了却不苟言笑:“我拒绝了么?”
孟子衿随着他的视线落在被自己挖了一勺的蛋糕上,一时憋不出话来。
宋云深得了趣儿,心情极佳。
快到七点的时候,孟子衿亲自提醒宋云深。宋云深抬腕看了眼时间,看着一点也不急,反倒是孟子衿以为他要反悔,一个人气鼓鼓地正坐着捏紧手指。
七点一到,宋云深先是瞧了瞧孟子衿的表情,才起身,冲包厢里的人说了句:“还有事,先走了。”
众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作风,没人说什么,目送他离开。
路过唐酒那刻,宋云深最终停了下来,薄唇微启:“唐酒,生日快乐。”
唐酒一怔,却终于发自内心一笑:“谢谢。”
有这么一句,就够了。
出了酒吧大门,孟子衿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原地转了两圈,不断给自己脸上扇风。
两个字总结——
要命!
宋云深好笑地看着她憨态的模样,笑问她:“又没喝酒,你燥什么?”
孟子衿终于忍不住,不再故作矜持:“宋师兄很闲么?把我骗去参加生日会,实际上是为了应付前女友吧?”
“前女友?”宋云深微微一挑眉,听着她头头是道地胡诌。
“那漂亮姐姐似乎想要跟你旧情复燃呢。”孟子衿狡黠一笑,而后好心提醒,“不过他旁边有个男人可能会横叉一脚。”
宋云深盯着她,好听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来,听得孟子衿醉醺醺的。
这妖孽,竟然冲她笑。
宋云深只是浅笑一声,立马就恢复神色,半挑着眉毛:“你看得倒是透彻。”
微顿,他靠近,拍了两下她肩膀:“不过你错了。”
孟子衿脑袋一歪:“嗯?”
“她不是我前女友。”
孟子衿还没来得及再问,宋云深就推着她上了车。
“云港17号是吧?”宋云深侧目打量她,音色偏冷。
孟子衿眨眨眼,觉得他这话带点什么意思,但是又无迹可寻,只好点头:“对的。”
“送她回去。”正色,宋云深吩咐了声驾驶座上的陈秘书。
窗外夜色斑驳,映入的光线落在他轮廓上,形成鲜明对比。
孟子衿不得不承认,这是活了这么久以来遇到的第一个这么绝的男人。
想着想着,脑子开叉,忽然想起郑与与前段时间拿着塔罗牌给她推算的结果。
郑与与说,她这个月命里犯桃花。
所以——
是宋云深这朵桃花?
“嗤——”一想到把宋云深比作桃花,她便没忍住笑。
“笑什么?”闭目憩息的男人几乎是秒睁眼,侧着脑袋看着旁边因为漏了笑而慌得捂住嘴的小姑娘。
孟子衿摇头:“没什么。”
离云港17号越来越近,宋云深心底却莫名升起一股燥意。
几个小时前下过大雨,路面积了水,孟子衿下车后提着手里的袋子蹦跶两下迈过水坑,站稳了才转回头冲车里的宋云深招手。
小姑娘嘴巴一张一合地像是在说些什么,可离得太远了,宋云深听不清。
鬼使神差地,他自己打开门,下了车。
“说什么?听不清。”信步走到孟子衿跟前,他低头瞧见她纯白鞋子上水渍,眉头一皱。
“我说,宋师兄要言而有信,追尾的债我今晚还了,咱们两清。”孟子衿捏着小拳头,脸上的表情无比认真。
宋云深眯眸,没半点回应,直到小姑娘好看的手掌在他眼前瞎晃悠。
宋云深无奈地抓住,握在手里挠了挠。
感受到一股痒意,孟子衿倏然缩回,瞪着眼看他。
我们很熟吗?
不熟!
从认识到现在,才半个月都不到。
追尾那天是第一次见面,学校讲座是第二次碰面,加上今天,一共才三次。
可在屈指可数的时间里,她上了他的车,跟他参加了派对,见了他的朋友,还被牵了手。
天,这都算什么。
“嗯,清了。”宋云深淡淡地回应她。
孟子衿听到了,心情一顿舒畅。
“你的兔子坐骑呢?”宋云深像是在没话找话。
“啊?”孟子衿没听明白。
“长了一双兔耳朵的车。”他凭印象很认真地在解释说明。
孟子衿手一挥:“那玩意儿到手第一天就撞上您的尊驾,不合适我,送人了。”
宋云深嗤笑了声:“不是贫穷大学生么?那台车看着也要二三十万,孟师妹这么挥金如土?”
孟子衿战术性地往后一撤,狐疑地盯着他:“你这话这么意思?”
宋云深却口不对心道:“没什么,就是好心提醒一下师妹爱惜自己。”
孟子衿蹙着秀眉,瞪着他转身的背影。
这还轮得着他说,她肯定好好爱惜自己。
上了车,宋云深烦闷地松开领带,右手捻开西装扣子,两腿岔开大喇喇地坐着。
前座开车的陈秘书大气不敢出一声。
第6章 你倒是挺爱撞我
半晌,宋云深的训斥声在车里响起——
“你怎么停的车,这么大个水坑没瞧见?让人踩一鞋子的水!”
陈秘书很少见自家上司这么明显训话,手一哆嗦,方向盘都险些抓不稳。
完了,遇到能让祖宗发飙的小祖宗了。
大气不敢出,陈秘书认错:“是,下次注意。”
下次。
宋云深微敛眸。
也好,还有下次。
这么想着,心情又似乎转晴一些。
孟子衿累了一天,回了家见着那对依偎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小电影的父母,嘴一撇,选择了无视,默默上楼。
没一会儿,才碰着床,手机连续震动两声。
孟子衿眼神恹恹地趴在床单上,举起手机。
【书香世家】群聊弹出好几条消息。
【徐蔷女士】:宝贝,把你郭伯伯儿子的微信加上。
下面还附上了郭嘉木的微信名片。
好笑的是孟永年这个妻管严还在底下发了几个附和的表情。
孟子衿一顿无语。
【青青子衿】:不加!我一女孩纸不要矜持的吗?你们就是这么言传身教!?
半晌,客厅里依偎的老夫老妻赶紧回复信息。
【徐蔷女士】:宝贝说得对,妈妈这就让你嘉木哥加你。
孟子衿:“……”
一直等到洗了澡躺了床,微信里没有其他碍眼的动静,孟子衿终于堪堪松了一口气,裹紧小被子缓缓睡去。
夜里好像又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孟子衿入了梦,时沉时浮,好像掉进了水里,又像是跌在海绵上,最后升上了云端。
梦里有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牵着她的手亲吻,顺着她皙白的手臂一路向上,寻到她的唇,狠戾地咬上一口,而后,他得意地露出笑容,盯着她惊恐的表情,将自己的面具卸下。
孟子衿看清了他那张脸——
这他妈不就是宋云深!?
床上的人手脚同时蹬起,从床上惊醒坐了起来。
明明还是春日,身上却裹着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那是刚才的梦导致的。
孟子衿抬眼瞧见是自己的卧室,反应过来是个梦之后,又狼狈地躺回去缓了许久。
没一会儿,来电铃声响起,掐掉了她思绪。
那头的郑与与急得跺脚,刺耳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出更显尖锐:“孟子衿!你怕不是忘了今天专业课测试?”
孟子衿嘤咛了一声,还真是完完全全把事情给忘了,她揉着眼睛,撑起身子问:“什么?”
郑与与气得不行:“专业课测试啊!老巫婆的课堂测试!我的老天鹅,等不了你了,我先冲进去!你抓紧时间过来,我尽量找借口保你一个全尸!”
电话被一下子挂断,孟子衿又发呆了一会儿,大脑神经才慢吞吞地归位。
“妈妈啊!要死了!”等反应过来郑与与说的是什么,孟子衿鬼哭了一声,急忙忙地洗漱换衣服,在徐媛女士的唠叨中钻上了自家司机的车里。
郑与与挂完电话后立即给她发了钢琴教室的门牌号,一到学校,孟子衿顾不得什么女神形象只管往302教室冲。
“砰——”出其不意地撞上一睹肉墙,孟子衿被反弹出去,撞上身后的柱子。
一阵吃疼,孟子衿揉着脑袋,只能先道歉:“对不起,我着急上课,冒犯了!”
宋云深倒吸了口凉气。
这姑娘撞人的力气可真不小。
整个前胸都隐隐发疼。
踏上长廊那刻视线里就忽然闯入一抹熟悉的身影,才确认完是谁,这抹身影就直接往他这撞。
宋云深捂着胸口,若有所思地笑出声:“孟子衿,你倒是挺爱撞我。”
上一次是车,这一次是人。
“孟子衿!一大早没个形象!”高教授正跟宋云深谈到有意思的地方,被孟子衿一个铁头撞过来,氛围都没了。
孟子衿脑袋眩乎乎的,听着宋云深的调侃和老高的训斥,无力地张张嘴:“看见我这么个大活人你们也不知道避一避!”
高教授直接拍了掌她脑袋:“没大没小!”
“疼!”孟子衿小脸皱巴在一块儿,然而时间上已经赶不及,没空纠缠这么多,闷闷地瞪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宋云深,起步准备继续往前冲。
手臂被人轻轻捏住,紧接着,脑袋上被一只大手覆上,轻轻揉了揉。
宋云深唇角勾着笑,脸色却是一本正经:“听见没,别没大没小的,不尊重长辈是要被打的。”
孟子衿:“……”
两只眼睛都不够瞪他!
孟子衿没空搭理,甩了手,奋力往302教室冲。
宋云深扬了扬被甩开的手,无奈一笑。
高教授用慈蔼的目光打量他:“你也觉着这丫头有趣?”
宋云深将手插回大衣兜子里,呵笑了声,没做回应。
孟子衿几乎是拿出自己百米冲刺的速度进的教室,台上的老巫婆正闭着眼投入地验收一位男同学演奏的曲子,孟子衿道了声好险,小心翼翼地寻到郑与与旁边的位置,坐下后,直接瘫痪。
郑与与紧张到手抖,见她终于到场,伸出爪子轻轻捏她,而后指了指手机,示意她赶紧静音。
孟子衿会意,照做了。
等平稳了呼吸,孟子衿调整好状态后,反捏住郑与与的手,以缓解她的紧张感。
郑与与回以一个放松的笑容。
只是一个小的测试,换在平时,郑与与自然不怕。只是今日这场测试与往日不一样,这会儿底下坐着四十几号人,郑与与比平时要僵硬好多。
只要人多,郑与与就会四肢无力,更严重的,怕是弹不出曲子来。
只有孟子衿知道郑与与有这样的心理障碍。
“郑与与。”老巫婆在台上轻点了郑与与的名字。
“在。”郑与与看着孟子衿,慢吞吞地起身,经过每一排坐满人的座位,她内心的恐慌就多一分。
即将接近老巫婆那刻,鼻息间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栀子香,她紧张到发颤的手,被孟子衿紧紧握住。
“老师,郑与与要汇报的是四手联弹,我是她的搭档。”孟子衿冲上来,脚下还没站稳,明眸一眨,拇指挠了挠郑与与。
郑与与微哽,像是吃了定心丸。
孟子衿的声音,永远这般清冽又柔软,像徐徐春风,浇灌人的心田。
老巫婆抬了抬眼镜,盯了孟子衿两秒,应下:“搭档不计分。”
孟子衿扬起笑容:“好的。”
台下顿时一片窃窃私语,但老巫婆一记眼神下去,便不再有人敢出声。
在钢琴这块儿,郑与与是个极其有天分的。若不是心理障碍,钢琴女神这样的虚荣,应该冠以她头上。
俩人款款在三角钢琴前落座,孟子衿用气音跟郑与与说了句:“flower dance。”
郑与与抿唇,轻点头。
从未料到今日汇报的内容是四手联弹,郑与与早准备的曲子已经无用,但值得庆幸的是,孟子衿平日里就喜欢拉着她四手联弹。
她们俩,本就因默契结识,最珍贵的是彼此的默契,最骄傲的亦是彼此的默契。
两双手缓缓覆上琴键,第一个音,是由郑与与按下的。
只要有孟子衿在,郑与与总可以调整到最好的状态。
一曲毕,台下的掌声稀疏,郑与与小心翼翼看了眼老巫婆。
老巫婆在她名字后面打了个分,点头道:“不错。”
底下有不少非议的声音随着老巫婆的点评而终止。
确实,谁也没说这场随堂测试不能四手联弹。
只是四手联弹,有利有弊。
在别人看来,郑与与是因为有孟子衿的帮助才会发挥到极致,可是老巫婆是个专业的艺术家,她能够看得出来刚才的曲子走向是以郑与与为主体,而孟子衿从未喧宾夺主,只是在很好地配合郑与与。
这种纯粹的默契,已经很少见了。
302教室门外,高教授弯着腰,隔着条缝隙眯眼看进去,而后好笑地看着宋云深:“想听孟丫头弹曲子?”
轻抚八字胡,高教授无奈:“想听你早说啊!这么偷偷摸摸的被人撞见那叫什么事儿?”
宋云深挑眉,嗓音淡淡:“手头钱多,考察一下你们音乐学院的学生值不值得我投一笔钱。”
高教授:“……”
行,你有钱,你豪横,你在理。
“下一个就你吧,省得等会儿还上来一趟。”老巫婆中指向上抬了抬眼镜,示意孟子衿。
孟子衿抿唇一笑:“好咧!”
老巫婆姓李,是郢大出了名的老一辈艺术家,但她名号如雷贯耳,整个音乐学院就没有不怕她的,包括孟子衿在内,但别人怕的是她的严苛和考试时打出的超低分,孟子衿怕的是她布置作业时的雷厉手段。
这次的随堂测试是在昨天发布的通知,显而易见,老巫婆是突击检查学生平时的曲子储备量。
再则,也算是在场学生的群雄争斗大会,以及,视听盛宴。
教室里,琴声起,一首李斯特的叹息起起伏伏,余音绕梁。
钢琴教室一般都隔音,宋云深知道她在弹,但不够清晰,正因为如此,心底掀起一股痒意。
孟子衿一首叹息将人带入梦境,琴声止,仍令人陶醉不止。
钢琴界玫瑰女神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孟子衿这种集才华美貌于一身的,向来遭人羡慕又嫉妒。
第7章 见色起意
潦草听完一曲,从门缝里看着孟子衿下台后,宋云深这才收心直起腰来。
“宋师兄!”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音乐系师妹路过,一眼认出他来,羞赧地喊了一声后才看到边上的高教授,立刻又正经地喊,“高教授好!”
宋云深不动声色地换了口气,颔首,点头回应。
之后又继续站在门边若有所思起来,但很快,他移开了视线,对上高教授那幽深的眼神。
宋云深轻咳:“那什么,可以考虑投资。”
高教授:“……”
投资是假,看上人姑娘是真吧。
高教授轻笑,看破不说破。
“跟你说,这丫头专业课第一,科学理论也照样第一,比你当年要厉害!”高教授在马克思学院甚至在全校都称得上是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能得到他一句评价的人都是佼佼者。
一听,宋云深噙着笑意,却不作声。
他这次回校,一是真的有事要找高教授,二是想了解了解这位能让人魂牵梦绕的丫头片子。
事实证明刚才那一撞,他们缘分是有的。
可宋云深想不明白,一个如此的优秀的人,怎么会想不开找金主?
就算要找,怎么不找他这样的?
“样样第一,你们当领导的还抠抠搜搜不给人家弄点奖学金?”宋云深问完,掐了掐眉心,有些懊恼怎么把这话问了出来。
高教授没捋明白,只听了其中一层意思:“你小子什么意思?谁抠抠搜搜!”
宋云深失笑,摇了摇头。
把宋云深训了一番,高教授才回到正题上:“奖学金年年有,孟子衿年年拿。”
闻言,宋云深眸色沉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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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后,孟子衿揉着后背,一边走一边听郑与与在诉说刚才在课堂上的心声。
郑与与察觉,扯开她手:“后背怎么了?”
“撞柱子上了,疼。”撞上宋云深,赔上脑袋不说,还反弹撞柱子赔上她纤细的后背,孟子衿苦着脸,埋怨着骨头要碎了。
“找个地方帮你看看。”郑与与强硬地拉着她去寻地方。
“不至于这么娇弱。”孟子衿松了松被牵制的手腕,站原处活动了下筋骨,幽怨道,“天冷,我回家自己看。”
“嘁,这还不娇气?”郑与与骂她没出息,隔着大衣去揉她后背,“真没事儿?怎么好端端撞柱子上了?”
不说还好,一提起就来气,孟子衿龇牙,愤懑出声:“还不是宋云深那奸商!”
“啥?”郑与与一头雾水,抓住关键词后懵了好久。
宋、云、深!?
“等等,你刚说宋云深?是我理解的那个宋云深?”郑与与拉住后撤的孟子衿,瞪大了眼质问。
孟子衿呵笑两声,忘了郑与与是宋云深的死忠粉。
最后,郑与与缠着人非要听来龙去脉,孟子衿只好被迫臣服,不情不愿地讲述今天这场“偶遇”。
“我就说了嘛,你这个月要行桃花运的!”郑与与一拍大腿,兴奋得两眼放光,“还是宋师兄这样的粉红大桃花!”
孟子衿小声哔哔:“烂桃花还差不多。”
郑与与自然没听到,继续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
“明天是每两月一次的音乐交流会,郑大美女,你还是想想怎么样才能避免被人推上台弹曲子吧。”孟子衿按住她脖子,很现实地掐灭她所有的幻想。
郑与与笑容几乎瞬间凝固:“孟子衿,你真的好讨厌!”
“加油,美少女。”孟子衿往前走了两步,回眸抛了个媚眼。
郑与与哭笑不得,握紧了拳头小跑着去追。
小姑娘之间的打打闹闹就这么被玉兰花树下的男人看得彻底。
“先生,您不会真的……看上孟小姐了?”陈秘书揣着手,犹豫好久才将这一句问出口。
以往宋云深可不会念及什么师生情谊往郢城大这边跑,这如今三天两回以各种理由出现在学校里,不是盯上人家姑娘是什么。
宋云深视线收回,不疾不徐地拿出了一根烟,才想点燃,却瞅见正方前贴着的“校园内禁止抽烟”标识。
动作就此凝固。
半晌,一阵风徐徐吹来,宋云深答了陈秘书的那个问题。
“看她顺眼”
陈秘书:“……”
答了,又没答。
不就是见色起意嘛,他都懂。
年轻漂亮的姑娘谁不爱呢。
“去查查,郢城每天春三月都会举办的书画展定在几号,想办法弄两张票过来。”看着小姑娘的身影渐渐消失后,宋云深捏紧着手里的烟,低头思忖着什么,随即抬手,把烟抛给了陈秘。
“好的。”陈秘摸了把鼻子,猜到了宋云深的用意。
他家老板是要准备硬抢!
-
音乐学院盛行每两个月举办一次音乐交流会,届时所有感兴趣的音乐生皆可出席。孟子衿和郑与与从入学到现在不知道被学生会抓去当门面多少次。
这次也逃不掉的。
音乐学院的学生会主.席是她们的同班同学,一个叫肖当的帅小伙,人看着清瘦,办事能力却很强,像这样盛大的音乐交流会,就是他一手操办的。
【肖当】:孟女神,下午六点不见不散。
大中午就收到了肖当的信息,孟子衿将屏幕转向郑与与,挑了挑眉。
郑与与哼鼻,屈指敲了三下自己手机屏幕,示意自己也收到了同样的 信息。
“复制粘贴,就改了个姓,标点符号都一样。”郑与与咬着一块儿糖醋排骨,不满地吐槽。
此刻食堂人少,孟子衿打了个哈欠,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人家喊你声女神,你就高兴着吧。”
拆穿她后,孟子衿想到他俩日常的拌嘴便开始忍俊不禁:“你说,这肖当是不是喜欢你?”
这话把郑与与吓得一噎:“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虽说肖当也长得不差,但郑与与前几次就明确表示自己跟他不来电。
“瞧把你吓的,我就瞎猜猜。”孟子衿托腮,明眸一眨一眨的看她,明显想岔了。
郑与与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我瞅着你跟宋云深缘分不浅,想不想我给你俩算上一卦?”
不提还好,提了来气。
脑海里只要一浮现这人的身影,手板心便不自觉泛起一股痒意,像极了前几次被宋变态抓着挠手心的感觉。
一哆嗦,孟子衿晃了下脑袋,岔开话题:“吃你的,哪来那么多话,等会儿到了饭点人该多了。”
郑与与抬眉,嘴里嚼着最后一块糖醋排骨,简单收拾了下:“好了,走。”
人多,是她的死穴。
孟子衿无奈笑笑。
大一到大四,这么些年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就是治不好郑与与这病。
对于一个要上台表演的人来说,怕人,等于永远上不了舞台。
郑与与倒好,人挺乐观,只有她孟子衿干着急。
起步转身那刻,孟子衿视线里忽然多出几个笑盈盈的陌生面孔,站得挺整齐,却参差不齐地喊她:“学姐好——”
“你们好。”孟子衿回以微笑。
想来是迷妹。
“孟学姐,下午的交流会你还做开场演奏吗?”一戴着黑色镜框的女生满怀期待地问。
郑与与嘴角一撇,直接替她回话:“奏,拿出她看家本领奏。”
几个女生开始小窃喜:“太好了!”
孟子衿倒是有些不明所以,哪次交流会不是以她开场,这明明是众所周知的事儿,怎还会有人明知故问。
这才想着,那几个小迷妹便兴奋道:“孟学姐独奏开场,嘉木学长压轴收场,天呐这次交流会简直是视听盛宴!”
“谁?”精准捕捉到某个字眼,郑与与先一步问出口,“什么学长?”
孟子衿眨眨眼,虽然不意外郑与与的反应,但还是不由在心口长叹一声,瞥了眼,自觉转换成观众。
“郭嘉木学长,郢大毕业了三年都没人能替代他位置的钢琴男神!”黑框眼镜的女孩陷入了自我陶醉。
“对呀对呀,以前就是为了嘉木学长才考的郢大,没想到他毕业这么多年了竟然回来参加交流会,圆梦了圆梦了,这个学没白上。”另外的女生捉急附和着。
郭嘉木,钢琴男神,长孟子衿三岁,徐蔷女士刚定不久的未来女婿之一。
孟子衿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对这ℨ人的印象。
倒是郑与与忽然呆滞,平日里倒腾的性子忽然收敛起来:“好的谢谢,知道了。”
这一段小插曲后,孟子衿跟她把餐盘放置好走出食堂,侧目看了她好多眼,孟子衿终于忍不住戳破:“看来是为你而来。”
郑与与原本走得好好的双腿忽然没了力气,嘴一瘪,假哭一声:“孟宝贝你救救我——”
听见这么个称呼,孟子衿一激灵双手往她嘴巴上摁:“三个数,正儿八经跟我讲话。”
“好的。”郑与与站直了腰,小拇指刮了刮眼睫上沾着的几滴水珠,正色道,“交流会我不去了。”
“那你跟肖当说一声。”孟子衿也没拦着。
郑与与:“……”
“你就不劝我一下?”郑与与语气生无可恋。
“不是怕被抓回去?”孟子衿也不跟她拐弯,边走边道,“又想见他,又害怕见他,郑与与,你就是没胆。”
“是啊,没胆。”郑与与没否认。
“快快快,小道消息称宋云深会莅临音乐系举办的音乐交流会,咱们赶紧报名参加!”
一阵风呼啸而过,吹来宋云深三个字。
孟子衿跟郑与与互相看了眼。
郑与与狡黠笑了声:“哎呀,风水轮流转。”
孟子衿眨眨眼,干脆道:“要不,咱们放肖当一次鸽子?”
第8章 交流感情
然而现实是,这样大型的交流会,孟子衿不得不参加。
一是肖当难缠,二是期待她开场独奏的人太多,能放肖当鸽子,但不能放几十号校友的鸽子。
管他宋云深来不来,弹完曲子就借口跑路不就成了。
倒是郑与与,当起了缩头乌龟。
孟子衿提前了二十分钟到场做准备,一席玫瑰色晚礼服,站在人群里格外耀眼。
服装是肖当准备的,一次比一次离谱。
“当当啊,过分了啊。”扯了扯腰间的玫瑰丝带,孟子衿咬牙挤出一抹笑。
提前入场的除了她和肖当之外也有一些学生会的布置会场的人员,人太多,她又被奉为女神,为了保持形象只好拉低了音量同他声讨。
肖当扯了扯领结,掩嘴道:“这不是郭嘉木要来,男神女神同台可不是小场面,我这人向来热心肠,光是租你这件晚礼服就花去我好几千呢。”
“我还得谢谢您。”孟子衿瞪他一眼。
郭嘉木三个字,她听得耳朵起茧,但对这人吧,没什么特别深刻的好印象。
毕竟是郑与与仇家,她自然也不待见。
肖当别有深意笑了声,眼神瞥向别处,习惯性叮嘱了布置场地的人一声,又随即看着孟子衿道:“女神,我紧张啊。”
“你又不用独奏,紧张什么。”孟子衿寻了处地方靠着,还在把玩着礼服上的玫瑰。
“组织了那么多年的交流会,除了你之外就没再来过大佬,这次不仅来个郭嘉木,还来个宋云深,你说说,这么大的场面我万一镇不住怎么办。”肖当深呼吸一口气,随手拿过长桌上摆放的一瓶饮料当做话筒演示给孟子衿瞧,止不住的手指节颤抖。
“你看,真紧张。”把手伸到孟子衿面前,他眉头直皱。
孟子衿看了眼,眼神谈谈:“好自为之。”
肖当:“……”
孟.冷血无情.女神。
六点未到,交流会现场便陆陆续续来人。
场地有限,好在名额也有限,报名成功的人沾沾自喜,没成功的则守在门外苦等,像极了追星现场。
孟子衿一早就避开了人群,躲在一个小角落跟郑与与聊天,奈何人长得惹眼,时不时有人结伴来问候她。
音乐交流会嘛,关键就在交流,要交流就得说话,不说话你就得挨揍。
从人员入场到现在,肖当那双眼睛已经不知道盯她几回了。
场地外围这时忽然掀起轰动,就连场内的人都止不住上前去看,趁着这个间隙,肖当忙不迭冲过来双手合十:“女神,求你了,我这辈子没什么愿望,就想在卸任学生会主.席之前办好最后一次交流会,只要你答应,肖某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孟子衿嫌弃着看他一眼:“你就这出息,我人都在这了,还怕我不配合不成?”
“我说的那是……您别中途跑路!”肖当凑近,放低了声音,但语气稍重。
孟子衿:“……”
看出她片刻的犹豫,肖当叹了声:“来都来了,就当看个热闹嘛。”
孟子衿抬眉,往热闹处瞥了眼,挑明了说:“看我自己的热闹?”
肖当一噎,干脆选择不说话。
郭嘉木既然来了,指定会与她见上一面,到时再有人带头起哄,这俩人怕是得合奏一曲。
肖当都能猜到,更何况孟子衿。
“忙你的吧,我不走。”孟子衿站直,扬手拍了拍他肩膀,起步去寻另外一个角落藏着。
能避一避就避一避吧。
肖当只以为她低调。
实则,她是怕宋云深找上她。
然而想什么来什么,这第一位到的大佬,是他宋云深。
原本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入口在宋云深迈入步子之后整齐地划出了一条道来,宋云深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眼高于顶,在入口处停留几秒,直到目光锁定。
孟子衿还偏偏就跟他对视上了。
隔了那么大老远。
孽缘啊孽缘。
想着,孟子衿手心忽然又传来丝丝痒意。
这感觉,像是刻在了骨子里。
“好久不见,孟女神。”宋云深径直往她的方向走来,人还未到,问候先到。
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是她。
“宋师兄。”孟子衿藏在身后的双手戳了戳,脸上笑着,心里却泛起鄙夷。
阴魂不散。
上回喊师妹这回喊女神。
人家喊女神是发自真心,他喊女神那是笑里藏刀。
“孟小姐。”跟在他身后的陈秘书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
“啊陈秘书,好久不见好久不见。”笑意扬起,孟子衿客套起来。
陈秘书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连宋云深脸色都不敢瞧一眼。
“各位校友,你们好,欢迎大家前来参加本次音乐交流会,我是本次交流会的负责人肖当……”
话筒之下,肖当那清润嗓音传开,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六点,要开场了。
只那么几秒的功夫,宋云深视线从肖当身上移开想再次回到孟子衿身上时,人已经不见踪影。
现场灯光忽然暗下,除了宋云深之外,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发生的是什么。
陈秘书轻咳一声,提醒道:“交流会以独奏一曲作为开端,孟小姐便是那演奏者。”
宋云深眸里忽然漾起笑意。
还以为让她跑了。
曲子不长,却给人细水长流的感觉,现场除了琴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
宋云深还是头一次,被洗涤了心灵。
这心里,难得真正归于平静。
一束光圈打在孟子衿身上,那玫瑰色的礼服折射出细闪。
那是在台上的孟子衿。
宋云深视线不曾移开,忽而,将她这抹身影与多年前的那个她重叠。
他低笑了声。
小丫头片子。
一曲毕,掌声却是在五秒后才陆陆续续响起,有人是陶醉在琴声中,也有人是沉醉在孟子衿那娇俏的面容之上。
再之后,便是正式的音乐交流会。
以歌会友,以乐器会友,想认识谁便认识谁,想找谁切磋便找谁切磋。
但在这交流会上,找孟子衿切磋的人向来少之又少,所以她几乎每次弹完开场曲就溜。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因为郭嘉木,她得留下。
可郭嘉木至今没出现。
反倒是宋云深,守在她身边已经很久了。
“师兄来交流会是想交流什么?”孟子衿坐着,怀里抱了把琵琶,时不时拨弄几下琴弦。
宋云深已经杵这半个多小时,不出声,也不做别的,背靠着墙壁站着,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她带来的。
“交流感情。”宋云深垂下眼睑,心尖上的笑意未露。
“你……”
“跟你。”他补充道。
“……”这直球打得,也忒直了些。
“师兄,我觉得我该温馨提醒你一下,欠你的债,我还清了。”孟子衿不是第一次拒绝人,但拒绝宋云深这样的,是第一次。
“知道。”他淡淡一笑。
知道你还缠着我!?
孟子衿心里默默吞下这话。
“你这样,我很为难。”孟子衿的词语储备量在这一刻达到了上限。
“嗯。”他点头,唇边那抹笑意即将掩饰不住。
就嗯?
孟子衿气急,抱着琵琶站起:“这样,我就明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作为音乐生,我的择偶标准也是音乐生。”
而不是你这样纵横商界的老男人。
“嗤——”宋云深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孟子衿脸一热,往后退了半步。
“既如此,那便跟那位断了联系。”笑过之后,他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
“啊?”孟子衿不解,“你这人说话真是叫人难猜。”
果然成功男人的心思深,这哪是她这种单纯小姑娘可比的。
“先生。”中途离场的陈秘书徐徐走来,先是看了眼孟子衿,才向宋云深汇报道,“他到了。”
“迎他。”站直,宋云深起步,走了两步又折回看着孟子衿道,“冒犯了,刚才开了个玩笑,来这交流会其实是为了找个人。”
至于找谁,在他迎向正从入口进来的郭嘉木时便已经明了。
孟子衿吸了口气,心想这笔账她算是记下了。
竟然耍她。
郭嘉木进来引起不少人注意,但宋云深站在他面前,那些尖叫不止想上前的人只得止步在一旁围观。
“天呐,杀了我吧,这俩都是什么神仙颜值!”
“救命……我莫不是产生了幻觉。”
“呜呜呜好想磕这俩!”
孟子衿也忍不住挤进了人海之中。
不为别的,就为听到的那句磕糖。
别说,长得是真帅。
“叫人好等。”宋云深啧了声,抬手拍了把他肩膀。
郭嘉木却是冷嗤一声,侧身躲开时,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嫌弃之意:“我面子挺大,劳烦宋总亲自逮我。”
孟子衿眼睛不觉瞪大。
这莫不是他逃他追的剧情走向?
果然,宋变态口味挺独特。
也难怪,郑与与总说郭嘉木不是什么好货色。
腹黑对上腹黑,那便是——
黑吃黑。
啧,好戏一场。
“走吧,好些年了,回去叙个旧。”宋云深不怒反笑,再次伸手往郭嘉木肩膀搭去。
郭嘉木眉头一皱:“有首曲子要弹。”
“是呀!嘉木学长压轴独奏呢!”肖当怎么也没料到这俩大佬是认识的,可在一旁急坏了眼,见势高喊一声,从人群里钻出来,“宋师兄不妨留下听听?”
这俩,都是大佛。
宋云深抬眼,往人群里看了眼,瞅见那抹玫瑰色,扬唇:“也好。”
郭嘉木跟随他这道视线,微愣了两秒。
比起惊艳,更多是惊诧。
这女孩,像是在哪见过。
第9章 那就拿下
“你是……孟子衿?”人海里的她被簇拥着往他面前推来,他伸手扶了一把,后背却莫名地隐隐发凉。
那不正是宋云深那狗东西的眼神。
“你好。”孟子衿站稳,含笑看着他。
别说,痞帅痞帅的男人,是郑与与的菜。
“久仰大名。”郭嘉木稍愣,片刻后向她伸出右手。
“我也是。”轻轻回握后,孟子衿依旧扬唇轻笑,眨了眨眼,调侃道,“嘉木学长在看什么?”
闻言,郭嘉木视线收回:“没什么,想着难得一见,移步聊聊?”
才想应下,宋云深却一道声音横插而来:“我与你也是多年未见,怎么不找我先聊聊?”
郭嘉木半挑眉:“急什么。”
孟子衿已然看出这俩人是老相识,便也不插话,站在一旁察言观色。
宋云深没马上接话,却肉眼可见的瞬间黑下脸,最后还是郭嘉木向他妥协:“我有事要问孟师妹,问完还你。”
“成。”宋云深脚步一挪,让开一条道。
孟子衿:“……”
什么玩意?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后门长廊上,郭嘉木敛眸多看了几眼孟子衿,最后开口的却是一句:“你是孟叔叔的女儿?”
孟子衿一噎,笑出声:“你酝酿这么久就是想问我这个?”
郭嘉木局促,表情有些尴尬。
很多话不知从何问起。
“抱歉,你的基本情况我听我父母说过一些,但我前几天刚回国,很多事情没来得及处理,所以……”
“什么?”他忽然停顿,孟子衿忍不住追问。
“所以并不是无意不加你微信。”说着,他已经拿出手机,点开自家母亲发来的微信名片,向孟子衿发送了加好友请求。
孟子衿微微抿唇,尴尬得捏了捏手指。
“与与没来,因为你。”孟子衿不想再与他说些客套话,直接开门见山,“撇开父母关系,我其实很早就认识你,虽然没见过,但关于你的事情,我可没少听说。”
郭嘉木忽地一愣:“她跟你说的?”
孟子衿默认。
半晌,他长吁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在这一刻得到放松:“挺好,起码愿意说起我。”
孟子衿耸肩:“你们的家事我就不掺和了,没事别找我,有事更别找我,还有,长辈们点鸳鸯谱这事儿,你处理吧。”
其实孟子衿大可以跟自家爸妈明说郭嘉木有喜欢的人,但孟永年似乎跟郭家关系真心不错,万一这话捅到郭成那,郭嘉木怕是不好解释。
总不能说,他喜欢的人,是他妹妹。
交流会临近结束,郭嘉木却一直待在后门外的长廊里,直到有人找他上台演奏。
弹完曲子便有人起哄说想看男神女神合奏一曲,这像是在意料之中,郭嘉木在台上的视线缓缓落在孟子衿身上。
撇开别的,他和她都是佼佼者。
孟子衿既然留到了最后,就证明一定会应邀,但肖当还是紧捏了一把汗。
最后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孟子衿轻提裙摆缓缓上台。
“郎才女貌!”
“天作之合!”
“跪求他俩谈个恋爱吧!”
台下的躁动不少,大多是磕糖专业户。
宋云深轻嗤,满脸不屑,却还是不由自主将目光定格在台上的两人身上。
他们似乎一早就认识,但又极有分寸感。
宋云深微扯了把领带,吩咐下去:“我去车里等,你在这里候着,散后把郭嘉木带回来。”
陈秘书应下:“好的。”
嫉妒了呗。
看不下去了呗。
看着自家上司那背影,陈秘书不禁摇头。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而今,亿万富翁亦是。
-
晚间温度较低,孟子衿把身上的礼服换下后忙不迭地跑出去,停下时冷不丁连打了两个喷嚏,好巧不巧,旁边正是宋云深的车。
车里,坐着宋云深。
孟子衿巡视一圈未找到郭嘉木,便掏出手机通过好友申请,随即编辑了条信息发送过去——
【青青子衿】:与与有意躲你,太频繁出现会适得其反。
一同在车内的郭嘉木收到信息后迅速回了句“好的”便紧盯手机屏幕,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片刻,在车启动之后,他又编辑了新的信息——
【嘉木】:谢谢。
驾驶座上开车的陈秘书显然是看见了孟子衿,但这会儿也猜不出自家老板的心思,见他如坐针毡,便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宋云深视线未动,好一会儿才转移回来,结果一侧眼,瞅见了旁边亮得反光的手机屏幕。
备注,孟子衿。
宋云深眉头一皱。
“说是有事要问,结果问了个微信?”宋云深问得直白,唇角一勾,笑里藏刀。
郭嘉木回神,反扣手机,侧目:“醋了?”
宋云深:“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不用,我说的都真心话。”
陈秘书:“……”
二十好几的大男人了,简直幼稚。
车里氛围低至零下,陈秘书默默打了个冷颤,断不敢插话。
两大阎王对峙,避开为好。
好半天,郭嘉木笑出声:“是不是挺挫败的?我见人第一面微信就加上了,你来缠人家那么多天,人家至今想躲你。”
“回国不过两三天,消息倒是挺全。”宋云深懒得跟他阴阳怪气,正色道,“一走就是三年,你当枞庭副总的位置不需要人坐?”
郭嘉木没答。
窗外霓虹闪烁,却一如当年。
“这三年,我以为不该回来。”
宋云深轻敲的指节停下,只停了五秒,又继续有节奏地轻敲:“那现在呢,想通了?”
“放不下。”郭嘉木向来不跟他绕弯子。
“那就拿下。”宋云深懒得搭理他那堆破事,今天破天荒出息交流会,一是为了孟子衿,二便是为了逮他回枞庭。
郭嘉木忍不住白他一眼:“快三十的人了,说话能不能不那么幼稚,你说拿下就拿下,说得轻巧,怎么不见你把孟子衿拿下。”
宋云深:“……”
戳人痛处没什么。
戳两处就过分了。
“郭副总,我的事儿,少管。”
郭嘉木回他:“你也一样。”
“对了,今晚住你那。”郭嘉木闭目,一点也没跟他见外。
“行,把孟子衿微信推过来。”
郭嘉木:“……”
走火入魔。
仍处在冷风中的孟子衿不禁又打了几个喷嚏。
等了好半晌,郑与与才焦急地从宿舍楼里赶过来,站稳后还在喘气:“咱们系可又上校方热搜了啊,玫瑰女神vs商界大佬和钢琴男神,出息啊孟子衿,1v2!”
“可拉到吧你!”孟子衿裹紧外套,冻得直哆嗦,“郭嘉木可是你招惹来的。”
“不是。”郑与与食指竖起摇晃两下,笑道,“他能猜到我不会出席,但他还是去了。”
“所以?”孟子衿将她手拉下,微微挑眉。
“所以也有可能冲你去的嘛。”郑与与朝她贴近,有意转移话题,“今晚跟你回家住。”
“确实,特地在今天加了我微信,看来以后是想通过我来打探你的消息。”孟子衿默认了她后面那句,开始挽着她手臂慢悠悠走出学校大门。
郑与与有片刻的分神。
云港17号是这附近的一个小区,为了好好上个大学,孟子衿特地哄骗孟永年给自己买的这套两室一厅,不大,但也不小,最重要的是,距离郢大也就十分钟的脚程。
到了家,孟子衿惯性地从冰箱里拿出瓶微醺递给郑与与:“喝点,早点睡。”
郑与与忍不住笑出声:“就这?”
也就只有孟子衿这号人喝微醺能醉。
“只有这个。”孟子衿强调了声,拿过抱枕垫在自己腰后,“喝了好睡觉。”
拿出手机查看信息,却发现通讯录又多了新的好友请求,孟子衿浅看了一眼,没多想便通过了。
郑与与其实常来这住,但像今晚这般情绪不佳还是第一次,孟子衿为了好好陪她自然不会再拿起手机。
于是两个人彻聊半宿,孟子衿也难得没醉。
人长这么大,谁没有一点伤心事。
比如郑与与在十二岁时被亲生父母接回了家,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变回了普通的邻家女孩。
再比如,人人羡慕的玫瑰女神孟子衿,其实最喜欢的不是钢琴。
第二天早上一早,俩人从客厅的地毯上醒来,互相看了看彼此,又无厘头地同时笑出声。
今天是周六,没课,也不该有烦恼。
“打扮一下,姐姐今天带你去看男模。”郑与与心血来潮,朝孟子衿比划,“不穿衣服那种。”
孟子衿“哇哦”一声,挑挑眉,立马会意。
准备出门前,孟子衿拿起手机惯性地查阅里头的信息,她稍微强迫性,见不得红数字。
微信里的消息不多,全是昨晚收到的,但让人费解的是一条来自昵称为“S”的人发来的信息。
【S】:后天见。
孟子衿回了几个问号过去。
忽然想起这人是昨晚新通过的好友,出于礼貌,孟子衿主动问了对方是谁。
对方几乎秒回——
【S】:你师兄。
孟子衿料想这人存心要跟她打哑谜,打字打到一半,室内传来郑与与一声哀嚎:“啊孟子衿你过来,帮我夹睫毛!”
学钢琴的人,手永远比脑子快。
信息没回,手机倒是息屏放进了包里。孟子衿进屋,开始给郑与与补全妆容。
一直到出门,孟子衿将回信息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枞庭高层22层里,身居总裁办的宋云深守着手机盯着那段“对方正在输入中”盯了好几回。
第10章 好巧,你也来看男模啊
去看男模的路上郑与与一直滔滔不绝,孟子衿垂眸,看了眼挂在脖子上的相机逐渐陷入沉思。
人好像无法同时做好两件事情。
又或者,当意识到有某个矛盾点存在的时候,其实内心已经做好了选择,只是,不敢说出来。
“听说这次是由业内知名摄影师安酷负责拍摄,他手上出的可每回都是神图,这次去现场你可以感受感受。”郑与与操心惯了,不免多唠叨了几句。
“不是去看帅哥的么?”孟子衿拉回思绪,长吸了一口。
“看帅哥是主要目的,其次你可以再干点别的嘛。”郑与与知道她顾虑什么,再道,“放心好了,这次不可能再出现认识你的人。”
“谁知道呢。”孟子衿明明心里期待,却又隐隐不安。
要是再被逮一次,怕是今晚又得回一次孟家挨训。
她确实是孟家人人疼爱的小公主,但有些事情,她是没有选择权的。
这次拍摄取景是在泳池,孟子衿进去后拍了拍胸脯,激动又隐隐羞涩。
“哈喽,好久不见。”郑与与跟一人对视上,敞开怀抱与笑容迎上去。
郑与与这人际关系,都是有点门路的。
“你朋友?”那人同样手持摄影机,从孟子衿进来开始便注意到她,于是朝郑与与使了个眼色,咬耳道,“绝色啊。”
孟子衿无奈:“我听到了啊。”
“哈哈哈哈——”安奈爽快一笑,主动伸手,“你好,我叫安奈,很高兴认识你,孟女神。”
孟子衿回握:“叫我子衿就好。”
轻咳了声,孟子衿有些抵挡不住她的眼神,于是找了别的话题:“你跟安酷……”
“毫无血缘关系。”安奈一听这话就知道她要问什么,“不是姐弟,也不是兄妹,但他是我老师。”
孟子衿被逗笑:“你这性子,难怪能跟郑与与处得来。”
“但比起那二货我更喜欢你。”安奈长得高,一米七二,此刻脚下又踩着高跟鞋,于是一搭手,轻而易举就将人搂住。
孟子衿侧目,这才发现郑与与早已不见身影。
“不理她,看男人去了。”安奈轻笑一声,搭着她肩膀往前走,“走吧,带你去拜会我老师,郑与与可什么都跟我说了啊,我老师是你偶像。”
孟子衿禁不住吐槽了声郑与与:“二十二的年纪,老母亲的心。”
拍摄还未开始,十几个男模都在泳池周围准备,而摄影师安酷此刻正在休息室里跟人见面,木门不隔音,孟子衿跟安奈站在外面隐约能听见他与人洽谈的声音。
“宋总日理万机,特地来此就为了让我给他郭嘉木拍个照?不是……我说宋云深,你闲得慌?”安酷捯饬着手里的相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老同学的情谊可不是这么用的啊。”
“需要借你的手宣传宣传,才能把郭家那老爷子镇住。”宋云深指节搭在桌上,语气稍轻。
“镇得住?人辛辛苦苦培养的钢琴天才被你弄去当副总了,你还想把人镇住,人不上门找你算账算好了。”安酷嗤了声,不免吐槽一句。
俩人谈话声音越发的大,安奈听了倒没什么,毕竟不认识郭嘉木是谁。
倒是孟子衿,心里稍稍震惊,仿佛听见了什么绝世机密。
“宋云深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孟子衿知道这会儿不方便打扰,转身走开时又忍不住感叹。
到哪都有宋云深,跟撞邪了似的。
“里头那位,你认识?”安奈吞了吞口水,按捺不住激动,“宋云深诶,我每次见他都不敢说话,总觉得他就是那高岭之花,不是我等平凡人类能搭话的。”
“你对他的评价是不是过高了些?”孟子衿扯唇,不知道该怎么答她前面那句话。
确实是认识,莫名其妙的认识。
但要说和他是什么关系,孟子衿想不出来,也不知道怎么说。
安奈忽然叹了声:“你不懂,人都喜欢美的事物,就像我虽是女孩子,但一见到你也会被你吸引,更何况见到的是宋云深。”
孟子衿又听她夸自己一次,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真诚的评价。
“你也很漂亮。”孟子衿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这会儿到底是安慰还是该怎样,只好夸回她一句。
“噗嗤——”安奈没忍住,笑出声来,“你怎么这么可爱。”
孟子衿:“……”
她忽然接不上话。
身后传来开门声,安酷持着设备从里头走出来:“安奈,过来搭把手。”
“诶来了。”安奈抬手指了指,轻声对孟子衿道,“我先去忙,随后再把你介绍给老师。”
孟子衿抿了抿唇,这话听着竟有几分别扭。
“你朋友?”安酷抬眼看见孟子衿那刻,脑子里多年前的模糊记忆翻涌而来,眯了眯眸子,他不确定地喊出名字,“孟子衿?”
“你们……认识?”安奈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有些惊讶,“我刚还想说介绍子衿给老师您认识的呢。”
同样震惊的还有孟子衿。
他,安酷,自己的偶像,第一次见面就喊出了她的名字。
“我们……认识吗?”孟子衿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
安酷也同样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往休息室看了一眼:“你看可能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孟子衿停了立即解释:“不是的,我认识您。”
“……”
有些被绕晕了。
“额,我说的是,这么有名的摄影师怎么可能不认识,而且我非常喜欢您的作品。”孟子衿干笑了两声,多想郑与与此刻在自己身边,至少不那么尴尬。
安酷感叹了声,颇有些成就感:“喜欢啊,那改天免费帮你拍一组如何?”
“这个倒不必了……”她毕竟是来取经的,比起入镜,她更希望他分享一些拍摄手法。
“老师,再聊下去,就得延迟下班了。”安奈掂了掂手里的重物,总觉得自家老师看孟子衿那眼神像极了图谋不轨。
“噢,要来不及了,孟同学要不你先进休息室等我,我忙完找你。”安酷抬起设备就往泳池狂奔。
孟子衿:“……”
她的偶像原来这么穷?
连个帮拿设备的工作人员都没有?
看了看那扇木门,孟子衿啧了声,还是不进为妙。
“我不是来看拍摄的么?”自我怀疑了一句后,孟子衿叹了声,转头准备跟上去。
“知道我在这,也不知道进来看看我?”宋云深那声线,极有辨识度,孟子衿才转身,就觉得后背拔凉。
缓缓转身,她扬唇打了声招呼:“宋师兄,好巧,你也来看男模啊。”
说完就后悔了。
孟子衿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果然一见到这个男人就智商下线。
宋云深半靠在门边,听她那么一说,忍不住调笑道:“如果是孟师妹邀请的话,可以一看。”
“行啊,那便去看看呗。”孟子衿松了口气。
人多的地方,总比跟他单独相处的好。
安酷此次拍摄的是某个体育综艺的宣传海报,入镜的其实都是些小有名气的明星和,那身材,说是男模也不为过。
郑与与在边上看得入迷,举着的手机里怕是已经塞满了照片。
“子衿,你……”郑与与站起,一转身把肚子里所有要分享的话咽了回去,原本激昂的情绪在看到宋云深之后也瞬间化为虚无,改为心跳加速。
这比看泳池里帅哥还要激动。
“宋……师兄,好。”郑与与一时止不住的结巴,看向孟子衿时满是百思不得其解。
“郑师妹好。”不知道联想起什么,宋云深礼貌回应一句。
安酷听到这句,不免调侃:“难得,我宋总竟然跟人打招呼。”
宋云深自然当没听到,两手插兜站在孟子衿身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喜欢看这些?”宋云深忽然开始找话。
孟子衿:“不是。”
“嗯?”
“喜欢看他。”孟子衿开始把注意力放在已经开始拍摄的安酷身上。
宋云深:“……”
他算得上至交好友的也就郭嘉木和安酷,现在倒好,一个加了孟子衿微信还同台合奏,一个成了孟子衿偶像。
头一次,他生出了枞庭总裁这身份不够诱人的想法。
这丫头,还真是不吃他这套。
孟子衿看得不是一般的认真,他便没有打扰,直到拍摄结束,大伙帮着一起收拾设备。
“老师,咱们也不穷吧,雇几个工作人员不行么?”安奈提这个意见已经第一次了。
“你懂什么,你老师我负债在身,能省则省。”安酷也不怕被人听了去,扬声怼回去。
郑与与笑出声来:“开什么玩笑。”
安酷知道没人信,轻哼一声,指着宋云深道:“看看吧,债主在这。”
于是众人的目光一度汇聚在宋云深身上。
宋云深思考了会儿,点头:“好像是有这回事儿,还了一半,还欠几个亿吧。”
“……”
全场鸦雀无声。
安酷叹了声:“徒弟,干活了。”
安奈咳了声:“好……好的。”
孟子衿靠近他:“他不是你老同学么,你认真的?”
宋云深猜到她听到了自己跟安酷的对话,捻了捻袖口,云淡风轻道:“老同学是老同学,但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孟子衿闭了嘴。
沉默了会儿,宋云深问道:“喜欢摄影?”
孟子衿一愣,没答他。
看她这反应,宋云深却落实了心里的猜测。
台上弹钢琴的她全身是光,可那样的光,都不如她刚才认真观摩安酷拍摄时眼里的那道光。
第11章 一见钟情的眼神
临走前,孟子衿和安酷小聊了几句跟摄影相关的话题,顺便互加了微信。
宋云深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将已经隐隐躁动的心沉下去。
来日方长。
小不忍则乱大谋。
“回去给你看图。”出了游泳馆,郑与与又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已经把跟在身后的宋云深抛之脑后。
亲眼看着孟子衿跟郑与与上了车了宋云深停下脚步,直到郑与与把车开没了影,他才转身走回游泳馆。
安酷瞧见他回来,打趣道:“看她这样子,是没把你认出来?”
宋云深敛眸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行,我不说。”安酷封住嘴,继续摆弄自己手里的物件。
“我刚听安奈说这丫头今年七月就毕业了,真快啊,竟然过去这么多年了。”收拾好东西,安酷拍了拍他肩膀,“这都毕业了,能下手了吧?”
“管好你这张嘴。”宋云深没什么表情地说了句,之后转移话题,“给郭嘉木拍照的事儿就这么定了,安排好时间告诉我。”
安酷轻笑两声,没再将话题转回孟子衿身上。
宋云深这人在商场上手段雷厉风行,可这追女人的本事却是最差的,要不然,也不会等一个小姑娘长大等了四年。
当年知道他对一个没毕业的高中生情窦初开时,安酷惊得几天睡不着觉。
孟子衿当年作为高考省状元还上了社会热点,宋云深不可能不关注到,但这几年迟迟不下手,估摸是怕吓着人家。
毕竟,差了八岁。
于是安酷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
这人,是想等她大学毕业了下手。
安奈瞅见自家老师在那无声地笑,忍不住皱眉:“干嘛呢?笑这么猥琐。”
安酷白了他一眼:“有你这么跟老师说话的么!”
“你惯的。”安奈收拾完一大堆物件,继续往车上搬。
-
如今已是三月,百花齐放,争奇斗艳。
从游泳馆回来后,孟子衿正兴致盎然欣赏郑与与手机里的美男图时,接到了孟永年先生的一个电话。
无非是叮嘱出席明天的书画展。
郢城每年春三月都会举办的书画展,而举办方,是他们孟家。
孟家是百年书香世家,孟子衿从小便受熏陶,更是妥妥的世家大小姐。
每年这个时候,她再怎么顽劣的性子都得收起,在人前扮演那个知书达理的豪门小姐。
她可能天生反骨,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孟子衿是孟永年的女儿。
所以哪怕出席,也只是敷衍地陪着走个过场。
但好在孟永年宠她,她露面的任何场所都从未让媒体出现过,所以至今,没人知道孟家大小姐是何模样。
但这次,听说孟家老太爷也会出席。
哪怕有孟永年护着,孟子衿也躲不掉。
指尖翻阅着八块腹肌的猛男照片,可孟子衿心思却不在这上面,直到界面显示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时,她指尖略顿,思绪才一点一点往回拉。
照片上有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宋云深。
她是背影,他则有一个侧脸。
一个,满目柔情盯着她看的侧脸。
郑与与这偷拍的角度,就容易让人误解。
“郑与与!”孟子衿喊了声,等不及她跑过来,直接亲自过去把手机贴在郑与与眼前,“你拍的什么玩意儿?”
郑与与还在切着黄瓜,脑袋往后仰了仰才看清屏幕,看完贼贼一笑:“是不是很有氛围感?喜欢吧?喜欢发你,给你当头像。”
“去你!”孟子衿拱起膝盖往她臀部一撞。
“本来想晚点跟你说,结果你自己看到了,那我就不等你自己开窍了,直接跟你说吧。”郑与与边干活边讲话,“宋师兄绝对喜欢你,你把照片放大看,那双眼睛跟看自己老婆似的,不过呢,我家孟宝贝本来就招人喜欢,宋师兄没准早对你一见钟情。”
“你不当编剧可惜了。”孟子衿将手机息屏,故作不在意地撩了撩头发走回客厅,待坐下后又忍不住将手机打开重新翻出那张照片按郑与与说的放大来看。
宋云深长得好看,这是她从一开始就没否认过的。
但这眼神……
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一见钟情的眼神是这样?
她总觉得,宋云深很早就认识她。
又盯了半会儿,孟子衿将这张照片发给自己,随后又心虚虚地将聊天记录删除。
像是做了亏心事似的,她抓了抓脖子,虚咳了两声,喊道:“郑与与,我饿了。”
“准备了,你先洗手,过来端菜。”郑与与在厨房里回应她。
吐了一口气,孟子衿好一阵脸热,起身进厨房。
“你干嘛?”郑与与忽然抬手勾了勾她下巴正色看她。
“什么我干嘛?端菜啊。”孟子衿将她手捏开。
“我是问你脸为什么这么红。”郑与与又伸手往她脑门探去,“奇怪,也不热啊。”
孟子衿越发心虚,端起菜就走:“刚打的腮红。”
郑与与好笑道:“你什么毛病。”
孟子衿怕露馅,赶紧找了比的话题转移郑与与注意力。
“我今晚得回锦园住,明天是书画展,得回家当大小姐。”孟子衿情绪并不高。
“回去了还能出来不?”郑与与眨了眨眼,掏心窝子地问。
孟子衿想了想:“周一还有课呢,应该能。”
“哦,那就成,问题不大。”
孟子衿:“……”
姐妹情,有,但不多。
锦园,其实也就是孟家老宅,一栋古色古香的独栋别墅,在一个山清水秀的郊区内。
锦园二字,还是孟家老太爷亲自题的字,就挂在那大门之上。
孟子衿不敢回去太晚,换了身装扮就下楼,此刻杨叔已经早早在楼下候着,在接到孟子衿后同时跟孟永年报备了信息。
天气渐渐回暖,但到了夜间依旧微凉,孟子衿一身小香风套装,肩膀上还披着个坎肩,耳坠与项链皆是前段时间孟永年拍卖会上拍下的藏品,脚下踩着十公分的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高跟鞋,和一个小时前穿着两百块羽绒服的女大学生是天差地别。
她确实是玫瑰。
无论是现在的她,还是在学校的她。
再回锦园,不过才相隔了两个月,孟子衿两手交叠在膝盖,待车停稳后,等着车门打开,再将手轻搭在佣人手上,举止动作无不优雅。
这是孟老太爷心目中的孟子衿。
也是回了锦园之后的孟子衿。
大门处整整齐齐站了不下十人,全是迎她的。
一路东行,穿过院子和长廊来到正厅,孟家长辈全在那等她。
“爷爷。”孟子衿踏入门槛,挨个把长辈们喊完。
“衿衿回来了,来,快坐,到爷爷身边来。”孟老太爷已是满头白发,手里常盘着两个核桃,见到孟子衿后毫不掩饰心中喜悦。
“没瘦,肉都在呢,爷爷您别光顾着看我了,大家都等着您说事儿呢。”孟子衿无奈笑了声,在老太爷身边坐下,莞尔一笑。
孟家所有人都宠她,就连平日里对所有人都严苛的老太爷也三番两次为她破例,可是老太爷这也有不可触及的底线。
孟老太爷膝下有两子,一个是孟永年,还有一个便是单独坐在堂下左侧的孟思年。
孟思年虽是孟子衿小叔,但与孟永年相差了十五岁,今年也不过才三十岁。
比孟子衿大十岁而已。
而立之年,但没对象,外人都传他浪荡子。
其实不然,孟子衿平日跟他熟,偷看过他房间枕头底下的一张照片。
说是浪荡,不过是隐藏了一片情深。
“也没什么事,书画展这几年都是永年在办,我没什么可操心,就是明天出席的都是郢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办归办,别忘了替思年物色个姑娘。”孟老爷子依旧心心念念此事。
孟子衿抿唇,尽量忍住笑。
孟永年明知此事难做,但还是先应下:“父亲放心,我会张罗。”
孟思年却是饶有意味地盯着孟子衿:“……”
怕什么,有大侄女在,什么都躲得过去。
孟子衿眨眼,眉目含笑看着老太爷,避开孟思年那满是算计的目光。
“衿衿今年毕业了吧?”没一会儿,老太爷继续交代下一件事。
孟子衿一听这开场白便暗叹不妙。
“是,七月毕业。”徐蔷替她应道,“九月得到英国进修呢,要两年时间。”
孟子衿微微拧眉。
“虽是如此,但孟家孙子辈就她一个,你们要把她藏到什么时候?”孟老太爷脸色微凝,“趁这次书画展,带着她多认识些人吧。”
“是,儿媳知道。”徐蔷应下。
孟思年将交叠的一条腿放下,依旧紧盯孟子衿,皮笑肉不笑。
散后,孟子衿被点名扶着老太爷回住处,一路上说的无非是那些听得耳朵起茧的那几句话,孟子衿耐心听着,老天爷问什么,她便应付着答。
“你别敷衍我,你小叔不争气讨不到媳妇,你父亲母亲又不愿再添子嗣,传承一事只能交到你手中。”老太爷难得孩子气,停下来点了点孟子衿额头,语气又是那般语重心长。
“小叔怎么讨不到媳妇儿,他才三十,没准明年,后年,我就有婶婶了。”孟子衿皱鼻,拿出撒娇那套,“就算没有,小叔那么年轻,要传承也是他传承。”
“你让一个酒吧老板世袭我孟家百年基业?”孟老太爷语气加重,听得孟子衿不敢再多说半句话。
“子衿知错。”
书香世家,百年基业。
酒吧老板,传承不得。
字字诛心。
如侵立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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