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欢欢，我们断了吧。”

六年来，傅呈晏第一次叫她“欢欢”，然而带来的却是“断了吧”。

温颜欢收紧手，努力扯开僵硬的嘴角：“好。”

四目相对之际，她率先打开了话匣子：“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马上就走。”

“不用走。”傅呈晏凉薄开口。

温颜欢步伐一滞。

傅呈晏将一张黑卡放在桌上：“这栋别墅已经转到你的名下，往后你一切的消费都由我负责，算是这些年对你的补偿。”

他停顿了瞬：“至于温氏是死是活，只能看你爸的能力。”

说完，傅呈晏起身径直朝大门走去。

擦肩而过的冷漠让温颜欢心如锥刺。

她攥着手，指甲深陷掌心：“我从来没有把救温氏作为爱你的目的。”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一个人这么死心塌地。

死寂中，傅呈晏的声音无比清晰：“把心留着吧，给以后对的人。”

话落，他一步步离开。

傅呈晏的东西都还在，仿佛他下了班就会回来。

可温颜欢知道，这个充满了他们回忆的地方从今往后只剩她一个人了。

只是她没想到先离开的，竟然是傅呈晏。

恍惚中，她想起小时候发烧，温母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她忍着全身的痛拨通温母的电话，可响了几声后便被挂断。

温颜欢红着眼，倔强地一次次按下拨通建。

直到整个房间都环绕着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听着不断重复的话，温颜欢的心点点变冷，连同身体的痛苦都变得微不足道。

忽然，门铃响了起来。

她眸色微微一亮，撑着身体去开门。

是傅呈晏的助理。

他递出一张婚礼请柬：“傅董让我送来的。”

温颜欢僵僵接过，只觉这薄薄的纸重如千斤。

她看着请柬上亲吻的两个娃娃，又想起父母的冷漠，眼里顷刻爬上密密麻麻的血丝。

她从没觉得活着是这么累的一件事。

望着漫天的雪花，温颜欢眼底最后的光芒渐渐熄灭。

天渐黑。

温颜欢坐在放满水的浴缸沿上，木讷地用打火机点燃婚礼请柬。

看着它烧完才拿过一旁的安定药，倒出一把淌进浴缸后塞进嘴死死吞下。

锋利的刀刃深深划过手腕，割裂的疼痛让温颜欢呼吸一窒。

下辈子，她希望最爱的人是自己…

伴随着生命渐渐的流逝，泪水划过温颜欢惨白的脸。

可她不知道的是，地上的手机正在疯狂震动中……

夜凉如水。

温颜欢站在别墅门口，目光幽深地看着手中的诊断结果。

良久，她掏出火机，点燃了写着“血癌”的一角。

灰烬被风吹到路上，紧接着又驶来的一辆黑色宾利碾碎。

车门打开，一身笔挺西装的傅呈晏下了车。

温颜欢轻声开口：“傅哥。”

傅呈晏脚步一顿，脸上掠过丝惊讶：“怎么站在外面？”

望着几天不见的男人，温颜欢肚子里的话突然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傅呈晏转步上前将她抱入怀内：“天冷，以后在里面等我就好。”

伴随着温和的耳语，一股迪奥香水味钻入温颜欢鼻中，又像冰刺扎在心口。

她眸色渐黯，却也只是微微屏住呼吸。

只希望傅呈晏身上只有自己的气味。

夜渐深。

均匀的呼吸声在房内回荡。

温颜欢看着熟睡的傅呈晏，缓缓抬手想触摸那冷峻的眉眼。

“瑶瑶……”

一声缱绻的梦呓让她的手瞬时僵住，心恍惚都被紧捏了一下。

温颜欢傅呈晏口中“瑶瑶”是林雪瑶，他心中的白月光和未亡人。

而她在这里所得到的纵容，全因为自己这张和林雪瑶相似的脸。

温颜欢收回紧攥的手，抿着的唇角噙着几分落寞。

她习惯了，却无法抑制心中的疼痛和嫉妒。

揽住傅呈晏精瘦的腰，她合上微红的双眼疲惫睡去。

次日。

温颜欢醒来时身边一片空荡，床头柜上的药瓶盖中放着颗白色药丸。

她犹豫了几秒后拿起它走进浴室，将药丸倒进马桶里。

忽然，鼻内一股热痒。

“嗒！嗒！”

几滴刺眼的血落进水中如墨般快速晕开。

温颜欢怔了瞬后镇定地抽出几张纸擦干净后按下冲水键。

她站在镜子前，刚想洗把脸，温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温颜欢按下接听和扩音键后打开了水龙头。

“颜欢，昨天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你要是跟傅呈晏结婚，咱家公司欠他的钱完全可以一笔勾销了。”

温母兴奋的话语在空阔的浴室回响。

温颜欢神色一暗，没有回答。

六年来，傅呈晏从没提过结婚，或者他根本没有跟自己结婚的打算。

“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一会儿你回来一趟。”温母语气多了分不悦。

温颜欢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洗漱后开始给自己化妆。

因为傅呈晏的一句“我最喜欢你坏女孩的模样”，她的发色换的越来越频繁，妆越来越浓……

化好妆后，温颜欢才下楼。

她扫了眼同样空荡的客厅，视线立刻被落地窗旁一件华丽婚纱锁住。

透过玻璃的晨光给婚纱镀上层若隐若现的金色，白纱被风撩动着，一种圣洁的美感吸引着温颜欢不由自主地靠近。

她伸出手想触摸眼前这只在梦中出现过的白色，可下一瞬，另一只带着薄茧的大手攥住她的手腕。

温颜欢回过神，错愕地望向突然出现的男人。

傅呈晏眉宇间欢着与生俱来般的清冷，声音却温柔的让人沉溺：“喜欢吗？”

闻言，温颜欢心一顿：“喜欢，是给我的吗？”

傅呈晏将她拉入怀中，修长的指尖缠绕着她的发尾。

“不是。”

第二章 拍遗照

轻飘飘的两个字像巨石在温颜欢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知道傅呈晏解释说：“这是我一个朋友托我从外国帮他女朋友定做的。”

听了这话，她胸口的重量才消失，却又无法忽视紧接而来的失落。

忽然，傅呈晏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松开手，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温颜欢望着他，耳畔忽然响起昨天医生的话。

“你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即便进行治疗，恐怕也只能维持三个月的生命。”

三个月，是上天留给她最后的时间……

“我晚上有个应酬，你早点休息。”

傅呈晏叮嘱了一句便要离开。

温颜欢拉住他的手，欲言又止。

傅呈晏目光微沉，将那双眼中的挣扎当做不舍。

他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和：“听话，等我闲下来就好好陪陪你。”

温颜欢抑着喉间的紧涩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闻言，傅呈晏眸色微变，却也只是笑了一声：“怎么，你想做我婚礼的伴娘？”

一句反问犹如冰锥刺进了温颜欢的心脏，连同那抹抓住他的力气也被抽离。

她怔怔放开手，扯开嘴角：“记得回家。”

傅呈晏没有回答，抿着唇转身走了。

目送那背影消失，温颜欢才转头望向一旁的婚纱。

也许她不仅没有做新娘的机会，连做伴娘的机会也没有……

好半天，温颜欢才收拾好心绪出门回了自己家。

比起傅呈晏的独栋别墅，温家的复式公寓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但看到温母幽怨的眼神，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客人。

温颜欢刚坐下，温母便开门见山就说：“我想了个办法，只要你怀上傅呈晏的孩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提结婚了。”

闻言，温颜欢不由想起刚刚跟傅呈晏的对话，神情一暗：“他暂时不想结婚。”

这话像是导火索引燃了温母心里的不满。

她看着温颜欢的金发和浓妆，恨铁不成钢似的斥责：“这么多年了，你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怎么还拿不住他的心。”

温颜欢收紧了手，心底涌起难以言喻的苦涩。

六年前，温家公司面临倒闭危机，是傅呈晏出资相助，但条件是让温千金跟着他。

为了家族产业，温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突然，涌上喉咙的铁锈味打断了温颜欢的思绪。

她竭力咽下后看着脸色铁青的温母，哑声问：“妈，你能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抱抱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之间感情生疏到连一个拥抱都要询问。

然而温母却蹙起了眉：“抱什么抱，你还不如去琢磨自己哪儿做的不对才让傅呈晏不想结婚。”

明确的拒绝让温颜欢浑身一僵。

半晌，她才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出门时，保姆轻声说了句：“小姐，您这次回来可瘦了好多了，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来自外人的简单关心像一股暖流淌进温颜欢心里。

几乎每天见面的傅呈晏和身为母亲的温母都没有发现她瘦了，而这个在温家做了七年的保姆看了出来。

温颜欢红了眼：“谢谢。”

天色阴沉，冬风锋利如刀。

金色枫叶铺满街道，温颜欢站在一家婚纱店的橱窗前，看着里面的婚纱发呆。

好一会儿，她才将视线挪向隔壁的照相馆，犹豫了一会儿后走了过去。

照相馆内，正在擦相框的老板见来客了，立刻热情问道：“小姐，拍证件照吗？”

温颜欢环顾四傅墙上各种照片，目光最后落在角落中的黑白照上。

“我想拍张遗照。”

第三章 不可能

深夜。

温颜欢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子里乱的像一团乱麻。

这时，房门被推开，渐渐靠近的脚步声消失在床畔。

一双有力的双臂将她捞进一个带着寒气的怀抱中。

淡淡的香奈儿香水味让温颜欢呼吸一窒：“傅哥……”

“嗯。”沙哑而带着丝疲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覆上傅呈晏冰凉的手，低声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傅呈晏微抬墨眸：“六年前在大学里，我作为嘉宾参加开学典礼，你是发言的新生代表。”

简单的回答让温颜欢目光渐黯。

其实，她早在九年前就遇见他。

那年她跟着温父参加一场宴会，看见了当时还只是傅家少爷的傅呈晏。

也是因为那一眼，懵懂的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温颜欢抿抿唇，忍着眼眶的涩意又问：“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想我？”把我当做温颜欢去想。

可回答她的却是傅呈晏均匀的呼吸声。

温颜欢垂眸沉叹了口气，心里落寞又庆幸。

落寞的是没能听见他的答案。

而庆幸的也如此，至少不会听见让她失望的字眼。

次日。

温颜欢醒来时，身边一如往常空荡。

她望着窗外阴雨绵绵的天，心绪惆怅。

忽然，几滴血猝不及防地滴在淡蓝色被子上。

温颜欢慌忙捂住口鼻下床冲进浴室，再摊开手时，掌心已是一片鲜红。

她手一颤，赶紧打开水龙头冲洗干净。

可就在抬起头后，温颜欢目光一怔。

镜中的自己脖颈处多了几块红色瘀斑，衬的她脸色更加苍白。

医生说随着病情的加重，瘀斑可能会遍布她的全身。

一种被死亡笼罩的恐惧感像大手攥住温颜欢的心。

她急切地翻出遮瑕粉，一点点把瘀斑盖住。

等收拾好一切，温颜欢突然就红了眼。

她以后都要这样，才能欺骗自己和别人她很健康吗？

良久，温颜欢才平复心情下了楼，落地窗旁的婚纱已经不见了。

她窝在沙发上，给傅呈晏打去了电话。

几声嘟后，手机传出一道清冷的声音。

“怎么了？”

温颜欢轻轻问：“你今晚回来吃饭吗？”

闻言，对面沉默了几秒后才回答：“嗯，不要再站在外面等，今天冷。”

这些再平常不过的话就像颗糖在温颜欢心中融化，抚平了身体里所有的病痛。

傅呈晏上一次在家吃晚饭还是夏天。

挂了电话，温颜欢不由自主弯着唇角，似是已经忘了自己命不久矣的事。

傍晚，下了一天的雨终于停了。

温颜欢做了大桌子的菜等待着下班的傅呈晏，就像他真正的妻子期待着。

但夜渐深，菜彻底凉了，那个说要回来吃晚饭的人依旧没有出现。

温颜欢看着始终没有响过的手机，心一点点下沉。

她想给傅呈晏打电话，可他说过自己每天只有一次给他打电话的机会……

温颜欢在沙发上坐了一整夜，直到天明，傅呈晏才回来。

对于昨天的食言，他没有解释，反而突然质问：“你怀孕了？”

温颜欢起身的动作一僵，被那带着警意的语气刺的胸口一钝：“没有。”

闻言，傅呈晏皱起了眉。

看着他越过自己坐到沙发上，温颜欢眸光一暗：“为什么这么问？”

“昨天下午，你妈打电话给我说你怀孕了。”傅呈晏捏了捏眉心。

听了这话，温颜欢面色微变。

她知道温母是个心急嘴快的，可看傅呈晏脸上的不悦，她攥紧的手。

“如果我真的有了孩子，你……”

温颜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傅呈晏吐出的两字狠狠打断。

“不可能”

第四章 她回来了

气氛僵欢，温颜欢抑着心底的冷意，强颜欢笑：“玩笑话而已。”

也许是觉得刚刚的话说的太重，傅呈晏软下眉眼，起身将她抱进怀里：“我只是暂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温颜欢平静地点点头，颤抖的唇线却出卖了她的悲戚。

傅呈晏依旧没有解释昨晚为什么没回来，只说了句“我去换衣服”便上了楼。

看他消失在楼梯转角，温颜欢才去将饭菜放进冰箱，又给温母打了个电话。

可她还没责怪，温母就劈头盖脸地骂道：“要不是你不争气，我用得着说那种话吗！”

温颜欢无言以对，在听见下楼的脚步声挂掉了电话。

她走出去，却只抓住傅呈晏匆忙的背影。

偌大的屋子又只剩她一人，安静的能听见外面的风声。

半晌，温颜欢才上楼回房，拿起傅呈晏换下的衣服准备去洗。

忽然，一张旧照片从衣服里掉了出来。

她捡起一看后愣住，照片里的女孩和自己又八分相似！

而这个女孩就是林雪瑶。

看着照片中一身白裙，清纯美好的人，温颜欢心不觉一紧。

曾经她也是这样简单淡雅，只是因为傅呈晏喜欢，她才改变了自己……

温颜欢望向穿衣镜中的自己，目光渐深。

洗好衣服后，她卸掉浓妆出门去了理发店，把金发染回黑色，买了条米白色的冬裙。

当看到镜中大学生模样的人，温颜欢熟悉又陌生。

天渐黑。

客厅只亮着沙发旁的落地灯，大门缓缓被推开。

温颜欢站起身，望向那道震惊的视线，心慢慢高悬。

几乎是瞬间，傅呈晏冲上前将她紧紧怀内：“瑶瑶……”

温颜欢抬起的手臂一僵。

记忆中的他从没有这么大的心绪波动，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下狂跳的心。

“傅哥……”温颜欢堪堪开口，声音低哑。

傅呈晏眼眸一怔，他放开手定定看着面前的人。

目光中的惊诧和失落最后都被从未有过的怒意和冷漠代替。

“谁让你打扮成这样的？”傅呈晏冷冽斥问。

温颜欢眼圈一涩，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去换了。”

“可我以前就是这……”

“我让你去换了，没听见吗！”

雷鸣般的怒吼回荡在客厅，震的温颜欢浑身颤了颤。

她竭力忍住即将滚出眼眶的泪水，转步上了楼。

再下楼时，傅呈晏坐在沙发上，脸色缓和了些：“过来。”

温颜欢迟疑了瞬后才走过去，却在靠近时忽然被攥住手腕用力一扯。

傅呈晏抚着她的眼线：“这样的你才是最好的。”

酸苦如箭穿过温颜欢的心，痛的无可奈何。

最好的，却不是他最爱的。

良久，傅呈晏语气放轻了许多：“过几天我休息，带你出去走走。”

温颜欢抿着唇，无言接受了这不知道属于自己还是林雪瑶的温柔。

几天后，傅呈晏没有食言，带着她在外面玩了一整天。

逛街、吃饭、看电影，他们就像最平凡不过的情侣约会着。

直至傍晚，两人才回了家。

傅呈晏理了理温颜欢额前的碎发：“今天玩开心吗？”

温颜欢点点头。

今天的每一秒都承载着她这些年所有的快乐，她恨不得时间停滞，好让她逃离病魔和林雪瑶的影子。

傅呈晏微扬唇角，牵住她的手准备进家门。

可下一刻，他突然停住了脚。

温颜欢感受到手慢慢被松开，不由顺着傅呈晏滞住的目光看去，瞳孔霎时紧缩。

不远处站着个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脸上的笑容恬静温婉。

女人看着傅呈晏，轻柔的声音如三月春风。

“阿深，我回来了。”

第五章 要走了吗

灯光昏暗。

温颜欢坐在床上，迷惘地望着窗外的夜色。

不安从傅呈晏跟着林雪瑶离开后达到了顶峰，她好像一下失去了方向。

温颜欢黯然垂眸，将满心酸苦咽下肚。

直到午夜十二点，房门才被推开。

她抬头望去，正好撞上傅呈晏深邃的目光。

傅呈晏脱掉衣服，一言不发地走进浴室。

温颜欢捏着被角的手缓缓收紧，听到水声后她才下床将掉在地上的衣服捡起。

不同于之前各种昂贵又刺鼻的香水味，这次他的大衣上有股淡淡的薰衣草味。

温颜欢僵在原地，心仿佛在不知不觉中被一点点挖空。

不一会儿，穿着浴袍的傅呈晏走到窗边的沙发坐下，拿出一根香烟。

望着那双淡漠的墨眸，温颜欢艰难扯开唇角：“傅哥，我要走了吗？”

傅呈晏点烟的动作一顿，并没有立刻回答。

朦胧烟雾间，他薄唇轻启：“以后再说。”

话落，他招了招手，好像在唤一只宠物。

温颜欢眼底掠过丝落寞，却还是不受控地走过去。

傅呈晏将她抱进怀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头发。

听着他胸膛下平稳的心跳，温颜欢心底泛起点点涩意。

或许对自己，傅呈晏永远都不可能有那样的悸动……

往后几天，傅呈晏再也没回来过，只是会让司机送来一些生活用品。

温颜欢知道，他一定在陪着刚回来的林雪瑶，而自己不过是他养在笼中的一只金丝雀。

直到第十天，她在熬过发热后，再也忍不住拨通了傅呈晏的电话。

嘟声响了很久，电话那端才传来一道久违的声音。

“怎么了？”

傅呈晏语气冷淡，却让温颜欢的双眼感受到了火烧般的灼热感。

她抓紧了手机，刚张口就被里面林雪瑶的声音打断：“阿深，我忘拿浴袍了。”

一瞬间，温颜欢的心恍如沉浸冰窖，寒凉刺骨。

通话被切断，她谨慎的思念仿佛也支离破碎。

良久，温颜欢才无力放下僵硬的手，眼圈渐渐泛红。

她拿出一根傅呈晏经常抽的烟衔在唇间，泪水无声地掠过颤抖的嘴角。

也许是因为孤独，温颜欢觉得夜越来越长，长到她几次醒来，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在第五次被噩梦惊醒后，她坐到窗边的沙发上发呆。

一片混乱的心中有个声音开始提醒自己：傅呈晏已经不需要她了，最后的日子应该在亲人身边度过……

天明。

温颜欢穿回了那件米白色的冬裙，遮住脖颈的瘀斑后准备回家。

可刚走出大门，温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刚叫了声爸，他便急切打断：“颜欢，听说傅氏高层打算从温氏撤资，你知道我们公司基本都靠着傅呈晏维持，近年盈利又不好，你帮我在傅呈晏面前说说好话。”

温颜欢手一紧：“爸……我想回家了。”

听了这话，温父声音高了八度：“你要不套牢傅呈晏，你连家都没处回！”

他停顿了瞬后又软下态度：“乖女儿，你总不忍心看爸一辈子的心血毁于一旦吧。”

温颜欢紧蹙着眉压抑着眼中的酸涩。

傅呈晏把她当替身，父母把她当工具，可从来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愿，她的想法。

温颜欢只是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也死了回家的心。

她刚想进门，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如浪潮扑来，一股血腥在口腔扩散。

与此同时，一辆宾利停在面前，下车后的傅呈晏眉眼间瞬时多了丝愠色。

“温颜欢，你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了吗？”

恐惧在温颜欢心中蔓延，她想逃离却又没有一点力气，而眼前的一切也开始白的刺眼。

在傅呈晏惊愕的目光下，温颜欢猛地瘫倒在地……

第六章 输的彻底

傅呈晏箭步上前，将温颜欢扶了起来：“怎么了？”

温颜欢咬紧牙关，竭力保持清醒：“只是有点头晕……”

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傅呈晏心底掠过丝沉闷。

进了门后，一个奢侈品袋被丢进温颜欢怀里。

里面是件淡紫色礼服裙。

傅呈晏坐到沙发上，嘱咐了一句：“换上，妆不要太浓。”

温颜欢也没问缘由，攥着袋子便上楼重进浴室剧烈咳嗽起来。

血飞溅在洗手池内，她匆忙地打开水龙头冲洗。

温颜欢抬起头，看着镜中发丝傅乱的自己，神情恍惚。

良久，她才换上那件礼服裙，将瘀斑遮盖住后化了个淡妆才下楼。

傅呈晏又拿出一双高跟鞋。

望着眼前亲自帮自己穿上鞋子的男人，温颜欢的心好像有了丝光亮。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傅呈晏真的爱自己。

然而傅呈晏接下来的话却像把刀子刺进她的胸口。

“瑶瑶今天很忙，你就代替她跟我去参加家宴。”

温颜欢面色一僵，只觉有盆冰水迎头浇在身上。

她突然想踢掉鞋子脱下裙子，好逃离这种让她窒息的悲凉。

“傅哥。”温颜欢抬起满是血丝的双眼，声音嘶哑，“我不想变成她。”

傅呈晏指腹轻抚她的眼尾：“当然，你从来都不是她。”

闻言，温颜欢呼吸微滞，心一点点下沉。

傅呈晏将她揽入怀中，温柔的语气带着似有若无的引诱：“你不是爱我吗？这点事都做不到？”

被爱的有恃无恐，深爱的输的彻底。

温颜欢又一次输给了他。

梧桐酒楼。

整一层都被傅家包下，除了傅家人，还有和几家傅家的世交。

不过二三十人的家宴，隆重的像一场婚礼。

温颜欢挽着傅呈晏的手臂，原本的坦然大方也被这真正大家族压得步步小心。

紧张之余，她又不免失落。

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傅呈晏的父母。

就在大家准备落座时，温颜欢脸色一变，匆匆丢下句“我去趟洗手间”就快步离去。

鼻血不断滴在洗手台上吗，红的刺眼。

她喘着气，脸色苍白的连腮红的遮不住。

温颜欢无助地一遍遍擦着，眼底一片恐慌。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她犹豫了一下才按下接听键。

“怎么去这么久？”

傅呈晏不耐的语气想针刺着温颜欢的心，她抑着颤抖低声回答：“肚子有些不舒服。”

电话那端沉默了会后扔下一句“快点”便挂断了电话。

温颜欢失神间，血不小心滴到裙子上。

她赶忙去擦，却终成了无用功。

温颜欢再也忍不住，泪水从通红的眼中滚落出来。

身心的疼痛像无数蚂蚁啃食着她残存的希望。

如果今天出了丑，傅呈晏会怎么对她？父母又会怎么怪她？

忽然，手机又响了一声，是傅呈晏的短信。

——你可以先回去了。——

看到内容，温颜欢愣住。

直到她走出去，在转角看见不远处站在傅呈晏身边的林雪瑶才明白。

林雪瑶的裙子和自己的一模一样，气质却更从容。

而傅呈晏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柔情。

温颜欢黯然垂眸，迈着沉重的脚步落寞离去。

阴沉的天飘起了雨，行人步伐匆匆。

温颜欢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突然不知道该去哪儿。

晕眩感再次袭来，她踉跄着扶住路灯，冰冷的雨水让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

模糊视线中，一个打着伞的身影出现。

温颜欢唇瓣轻颤：“傅哥……”

“小姐，你没事吧？”

陌生的声音让她回过神。

温颜欢仔细一看，是个相貌清俊的年轻男人。

她眼底划过丝失落，强撑着摇摇头：“没事。”

可下一刻，黑暗猝不及防地夺去温颜欢所有的意识。

等她再醒来时，那个男人穿着白大褂站在身边。

没等温颜欢道谢，他的话就像一道响雷在她耳畔震响。

“你知不知道你怀孕了？”

第七章 各取所需

温颜欢整个人都僵住，她怀孕了？

她看向医生胸口的工作牌，上面写着“血液内科：叶明辰”。

她不禁怀疑自己身患血癌的事，他是不是也知道了。

叶明辰看着温颜欢，眉目紧拧：“而且你还身患血癌，作为医生我建议你放弃孩子进行治疗。”

温颜欢沉默，目光却渐渐黯淡。

她明白自己余下生命不足以让她孕育孩子，即便治疗，她也活不了多久。

最重要的是傅呈晏那句“打掉”。

叶明辰以为温颜欢在考虑，可见她起身要走，不由愣住。

温颜欢敷衍了一句：“谢谢医生，我回去跟我家人商量一下。”

说完，她交了医药费便匆匆离开医院。

天已经黑了，空荡的别墅冷寂的像冰窖。

傅呈晏还没回来。

温颜欢换下裙子，当触及到腹部时，她手一顿。

迟钝的一丝欣喜带着悲戚蔓进心底。

在只亮着落地灯的客厅里，温颜欢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

也许是太过安静孤独，让她开始不断的回想这些年关于傅呈晏的点点滴滴。

这场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感情中，她放纵自己越陷越深，到现在无法自拔……

墙上吊钟的分针绕了好几圈，紧闭的大门才被推开。

温颜欢抬起微红的双眼，看着傅呈晏脱掉大衣朝楼上走去。

“早点休息。”他施舍般地扔出四个字。

温颜欢心一窒：“傅哥！”

傅呈晏停住脚步，微蹙着眉回过身。

望着那双温柔骤减的眸子，温颜欢的手慢慢覆上小腹：“我……生病了。”

她还是说不出口。

她怕又听到一句无情的“打掉”。

看着几步外那苍白消瘦的身影，傅呈晏心底掠过丝复杂情绪：“明天你去医院看看。”

淡漠的语气像刀在温颜欢疲惫的心上划开一道口子。

她紧了紧拳头，突然跑过去抱住那刚踏上台阶的人。

“要是我只剩下三个月的生命，你能爱我一个月吗？”温颜欢哑声问。

闻言，傅呈晏眸色微征，却始终没有回答。

温颜欢声音渐渐颤抖：“半个月也好……”

让她作为温颜欢存在过他身边，而不是林雪瑶的影子。

然而那双曾温柔抱着她的手扯开了她，傅呈晏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客厅。

“温颜欢，我们之间只是各取所需，跟爱没有关系。”

话落，他一步步上了楼。

昏暗的视线渐渐模糊，泪水霎时爬满了温颜欢的脸。

她想告诉傅呈晏，自己爱他，是和企业无关而纯粹的爱。

可理智告诉自己，这些话已经多余了。

温颜欢坐回沙发，靠着沙发背无声放空自己，任由疼痛的心渐渐麻木。

次日。

等温颜欢醒来时，身上盖了条毛毯。

攥着毯子的一角，她心底一片复杂。

半晌，温颜欢才打算上楼洗个澡，不想门突然被推开。

看见来人，她神色一僵。

林雪瑶？她怎么来了？

“你好，我是林雪瑶，那天没机会跟你认识，今天还不算太迟吧。”林雪瑶落落大方地坐下。

温颜欢看着那张跟自己几乎一样却有着成熟韵味的脸，目光微黯。

见她不说话，林雪瑶轻声细语地说起往事：“我和阿深高中就在一起了，只是在大学时我们俩大吵了一架，恰好学校有出国做交换生的名额，我一气之下就递交了申请。”

她看着温颜欢渐渐苍白的脸，语气平静：“所以，谢谢你帮我照顾阿深这么久。”

这话像是无数针刺进温颜欢的心口，可让她更觉难堪的是林雪瑶眼中的自信。

“你就不怕他变心吗？”温颜欢一字字问。

林雪瑶莞尔一笑，抬手捋了捋头发，左手食指的戒指闪着熠熠光辉。

“昨天，阿深已经向我求婚了。”

第八章 孩子没了

温颜欢只觉浑身的血液都欢固了，几秒前的问题也变得分外可笑。

她紧攥的手慢慢松开，耷拉着双臂犹如一个失败者。

林雪瑶语气淡淡：“你还年轻，会找到一个爱你的男人。”

听似安慰的话却像淬火的针刺进温颜欢的心脏。

林雪瑶仿佛在提醒自己傅呈晏从始至终就爱过她。

温颜欢眼眶酸涩，喉咙堵得说不出一个字。

看她这样，林雪瑶也不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门开合声过后，温颜欢不再遮掩自己的无奈和痛苦。

她抱着毛毯蜷缩在沙发角落，混乱的心渐渐冰冷。

之后几天，傅呈晏一直没回来。

初雪悄然而至。

温颜欢将收拾好的行李箱放进衣柜里，这样等要走的时候不至于太忙乱……

整理好一切，她便出了门。

她决定找父母好好谈谈，告诉他们自己生病了，只想回家度过最后的日子。

再回到家，温颜欢犹豫了很久才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温母。

看见来人后，她立刻拉下了脸：“你又回来干什么？”

闻言，温颜欢心一紧：“妈，傅哥已经有了未婚妻，我想回家……”

听了这话，温母眼里霎时浮起怒色：“你还有脸说？没名没分了六年也绑不住人，你这么回来，多少人戳我们家的脊梁骨！”

冷漠绝情的话语，刺的温颜欢心如刀绞。

她强忍着鼻尖的酸涩，扯开唇角：“我得了血癌，最多只有三个月了。”

温母愣住。

正当温颜欢以为她会露出一点悲伤怜惜时，温母却一脸怀疑：“你去告诉傅呈晏，让他负责，哪怕让他愧疚也好，也不要浪费了你这病！”

说完，她“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温颜欢僵在原地，俨然不相信自己的亲生母亲会说出这种话。

她想再摁门铃，可手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只有在眼里打转了半天的眼泪慢慢落下。

看着眼前的房子，温颜欢越觉得陌生。

她站了一会儿，后转身落寞离去。

可刚离开小区，腹部的痉挛让温颜欢脸色一白，痛的她举步艰难。

她无措地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拨通傅呈晏的号码。

嘟声响了很久，那端才传来傅呈晏淡漠的声音。

“在开会，有事快说。”

温颜欢深吸了口气：“傅哥，我肚子痛……”

这回答像是激起傅呈晏的不满，连同语气都冷了几分：“那你该打120。”

话落，通话戛然而止。

温颜欢顿觉疼痛翻了倍，颤抖的连手机都掉在了地上，剧烈的痛苦像是千万蚂蚁吞噬着她模糊的意识。

她腿软地跪倒在地，凭着仅剩的一点力气抓住身边的路人：“救，救救我，120……”

说完，她顷刻陷入了黑暗。

等温颜欢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在医院病房了。

而身边站着接到病历资料的叶明辰。

看着眸光黯淡的温颜欢，他沉声开口：“想不到我们第二次见面，还是在这里。”

他顿了瞬后继续道：“但我必须要告诉你，很抱歉，孩子没了。”

良久，温颜欢才回了句：“医生，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闻言，叶明辰欲言又止，最后还转身出去了。

听见关门声后，温颜欢才哭了出来。

她摸着小腹，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即便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还是无法忍受孩子在自己身体里逝去的痛苦。

住院的五天里，温颜欢没有接到过傅呈晏和父母的电话短信。

好像在他们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她这个人。

第六天，温颜欢不顾护士劝阻，执意要出院。

正好轮值下班的叶明辰说：“我送你吧。”

温颜欢看着他，迟疑了片刻后点点头。

路上，两人一路无言。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别墅门口。

温颜欢下车，目带感激：“谢谢。”

叶明辰看着眼前的三层别墅，眼底掠过丝探究。

这些天，温颜欢对自己的家人闭口不谈。

他以为她是因为家庭经济原因，可这么看似乎不是。

但叶明辰也没有多问，只说：“想清楚了就去医院找我。”

温颜欢目光闪烁，没有回应。

然而就在她准备进去时，别墅门被拉开，傅呈晏带着林雪瑶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温颜欢看着那双墨眸扫过自己和身边的叶明辰后，一点点冷了下去。

第九章 我们断了吧

温颜欢后退了几步，转身想要逃离。

“站住。”傅呈晏冷声呵住。

叶明辰视线在眼前三人打转，当看见和温颜欢长相相似的林雪瑶时，脸上多了分惊讶。

可听到傅呈晏的语气，不觉替温颜欢担心起来。

“你回去吧。”温颜欢低声道。

叶明辰看了眼面色阴沉的傅呈晏：“他是你家人？”

温颜欢抿抿唇：“姐夫。”

闻言，叶明辰脸上的惊讶渐渐褪去，叮嘱了几句后便上车离去。

一直沉默的林雪瑶收回眼神：“阿深，我先去妈那儿，你好好跟她聊聊吧。”

说完，她转步远去。

那极为信任和从容的姿态让温颜欢更觉难堪和悲戚。

面前的视线像刀刃在她身上游走，刺的她不敢直视。

良久，傅呈晏才转身进了门。

温颜欢犹豫了一下才跟了过去。

寂静房间，因为僵欢的气氛而多了分冷意。

“他是谁？”傅呈晏质问。

温颜欢回答：“医生。”

傅呈晏凤眸微眯：“这些天你都跟他在一起？”

听到这话，温颜欢眼眶泛酸。

这些天，他从没找过自己，现在听到医生也不会往医院方面想，她明明说过自己生病了。

而她迟疑让傅呈晏脸色瞬变：“想从良了？”

温颜欢心底狠狠一抽，痛的喘不过气。

她抬眸，猝不及防地被床尾凳上一件不属于自己的格子短裙锁住视线。

想到刚刚从这儿出去的林雪瑶，她目光渐渐黯淡。

傅呈晏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又因她的沉默而变成怒意。

他突然攥住温颜欢的胳膊，嘴里更尖锐的质问在感受到掌中的纤弱时顿住。

她瘦了。

傅呈晏紧蹙着眉，声音低沉：“为什么不说话？”

温颜欢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泪水，伸手抱住他：“傅哥，你会记住我吗？”

微颤的声音让傅呈晏一怔。

“会吗？”温颜欢又清晰地问了遍。

她以为短暂的无言后会得到傅呈晏一个“会”或者“嗯”的回答，然而他只是推开了自己，更加清晰地回答：“不会。”

温颜欢呼吸猛的一窒，垂下的手开始颤抖：“为什么？”

“你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对我的意义，也不该惦记不该得到的东西。”傅呈晏语气渐渐平淡。

一字字都像刀剜空温颜欢的心，她红了眼：“那你也从没想过我的痛苦？”

“别忘了，一切都是你自愿。”

傅呈晏扔下这句话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被摔上的大门，温颜欢无力瘫坐下去，鼻血一点点滴在光洁的地板上。

她愣了愣后慌乱地抽出纸去擦，可擦着擦着竟哭了。

泪水混着血，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次日。

一夜的雪让整个城市裹上了白色。

行人来来往往，温颜欢站在上次路过的婚纱店前，脸色憔悴。

半晌，她才迈开腿走了进去。

热情的店员立刻走了过来，温颜欢指着橱窗的一件婚纱：“我想想试试那一件。”

她今天只化了个淡妆，遮住了病容却遮不住落寞。

婚纱很合身，就像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看着镜中的人，温颜欢目光掠过丝恍惚。

视线模糊中，她好像看见了镜中的自己身边多了穿着新郎服的傅呈晏，那笑容温柔的好像可以抚平她身心所有的痛苦。

好半天，温颜欢才推开试衣间的门，朝店员道：“能帮我拍张照片吗？”

她顿了瞬后补充道：“我给钱。”

店员同意后，温颜欢双手覆在小腹，面对镜头扬起一个带着泪水的笑容。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一定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漂亮。

雪又开始下，风刮着光秃秃的树枝。

温颜欢走出婚纱店，看着手机中自己一个人的婚纱照，满心愁绪。

她想将照片发给傅呈晏，想再告诉他最后一次自己的心意。

可还没按下发送键，傅呈晏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温颜欢犹豫了几秒才按下接听键：“傅哥。”

手机那端沉默无声，她的心也跟着慢慢提到了嗓子眼。

好一会儿，傅呈晏微哑的声音才从里面传了出来。

“颜欢，我们断了吧。”

第十章 下辈子

温颜欢怔在原地，有一瞬觉得自己失聪了。

六年来，傅呈晏第一次叫她“颜欢”，然而带来的却是“断了吧”。

温颜欢收紧手，努力扯开僵硬的嘴角：“好。”

她不记得是谁先挂了电话，只记得雪很大，风把她眼睛吹红了。

等回到别墅，温颜欢看见傅呈晏正坐在沙发上，四傅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

在那淡漠的目光中，她率先打开了话匣子：“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马上就走。”

“不用走。”傅呈晏吐了个烟圈。

温颜欢步伐一滞。

傅呈晏捻灭烟，将一张黑卡放在桌上：“这栋别墅已经转到你的名下，往后你一切的消费都由我负责，算是这些年对你的补偿。”

他停顿了瞬：“至于温氏是死是活，只能看你爸的能力。”

说完，傅呈晏起身径直朝大门走去。

擦肩而过的冷漠让温颜欢心如锥刺。

她攥着手，指甲深陷掌心：“我从来没有把救温氏作为爱你的目的。”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一个人这么死心塌地。

死寂中，傅呈晏的声音无比清晰：“把心留着吧，给以后对的人。”

话落，他一步步离开。

风从门的开合中吹进来，差点把温颜欢扑倒。

她站了很久才有了力气上楼。

傅呈晏的东西都还在，仿佛他下了班就会回来。

可温颜欢知道，这个充满了他们回忆的地方从今往后只剩她一个人了。

只是她没想到先离开的，竟然是傅呈晏。

寂静冷夜。

温颜欢蜷缩在床边，浑身烫的像被火灼烧着。

恍惚中，她想起小时候发烧，温母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她忍着全身的痛拨通温母的电话，可响了几声后便被挂断。

温颜欢红着眼，倔强地一次次按下拨通建。

直到整个房间都环绕着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听着不断重复的话，温颜欢的心一点点变冷，连同身体的痛苦都变得微不足道。

新年将至，外面已是一片喜庆。

温颜欢抱着毛毯坐在沙发上，嘴里衔着傅呈晏经常抽的烟，目光空洞地看着窗外。

忽然，门铃响了起来。

她眸色微微一亮，撑着身体去开门。

是傅呈晏的助理。

他递出一张婚礼请柬：“傅董让我送来的。”

温颜欢僵僵接过，只觉这薄薄的纸重如千斤。

她看着请柬上亲吻的两个娃娃，又想起父母的冷漠，眼里顷刻爬上密密麻麻的血丝。

她从没觉得活着是这么累的一件事。

望着漫天的雪花，温颜欢眼底最后的光芒渐渐熄灭。

天渐黑。

温颜欢坐在放满水的浴缸沿上，木讷地用打火机点燃婚礼请柬。

看着它烧完才拿过一旁的安定药，倒出一把淌进浴缸后塞进嘴死死吞下。

锋利的刀刃深深划过手腕，割裂的疼痛让温颜欢呼吸一窒。

但在这种痛苦中，她找到了解脱。

伴随着生命渐渐的流逝，泪水划过温颜欢惨白的脸。

下辈子，她希望最爱的人是自己……

医院，血液内科。

叶明辰刚准备下班，却见傅呈晏站在门口。

傅呈晏先声夺人：“你和温颜欢在一起了？”

闻言，叶明辰目光掠过丝诧异，只觉这问题荒唐可笑。

“先生，我想你误会了??γβ，她只是我的病人。”他蹙起眉，“另外，你作为她的家属，不该关心她流产甚至得了晚期血癌的事吗？”

听到这话，傅呈晏一怔：“你说什么？”

流产？晚期血癌？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叶明辰脸色微变：“你不知道？她如果不接受治疗，可能连三个月都撑不过去。”

几乎是瞬间，傅呈晏整个大脑都被温晴苍白的脸和那一句句无力话语充斥。

下一刻，他拿出手机拨通温颜欢的电话，匆匆离开医院。

然而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隐隐的，一股从未有过的不安和恐慌占据了傅呈晏的心。

他赶回别墅，当看到里面一片漆黑，他呼吸都慢慢僵住。

傅呈晏跑上楼，可房间依旧是一片死寂，只是地上淌着很多水。

他心一悬，几步上前推开浴室的门。

当看见浴缸中浸泡在血水里的人时，傅呈晏心脏骤然紧缩。

“温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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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手术灯

救护车的鸣笛声像是把利刃划破原本寂静的夜。

车刚停进医院，医生护士便将移动病床抬下来朝抢救室狂奔。

傅呈晏紧紧握着温颜欢冰冷的手，猩红的双眼中满是从未有过的恐慌。

直到抢救室门口，护士才费力地拉开他：“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嘭”的一声，门被关上，手术灯也随之亮起。

傅呈晏僵在原地，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欢固了，耳畔所有声音也都消失。

他生硬地低下头，看着掌心的鲜红，双手一颤。

有那么瞬间，他已经感受到了温颜欢在自己怀里失去了心跳。

傅呈晏挪步至墙边，这才让自己有了支撑。

夜渐深，医院最后的喧嚣也归于平静。

寂静走廊尽头灯已灭的抢救室，只有个清冷孤寂的背影立着。

冬日暖阳透过窗落进病房中。

在各种医疗仪器的运作声里，病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

望着洁白的天花板，温颜欢恍惚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

她……还活着？

温颜欢蹙起眉，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臂。

细微的动作惊醒了一直趴在床沿的傅呈晏。

他直起身，布满血丝的双眸一亮：“你醒了。”

沙哑的声音让温颜欢心微微一窒。

她转眼望去，指间傅呈晏坐在病床旁，他眼睑乌青，下巴满是胡渣，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

眼前的男人与平时那个冷傲矜贵的傅氏董事判若两人。

温颜欢张了张嘴，千言万语似是都哽在了喉咙说不出。

心绪挣扎中，她红了眼。

看着那双噙满泪水的眼睛，傅呈晏心不觉收紧

他拧着眉目，语气多了分怒意：“你是不是疯了？”

闻言，温颜欢眸光渐黯：“对不起……”

如果软弱是错，她的确是该道歉的那个，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还有醒来的机会。

听着这么无力的话语，傅呈晏神色一欢，眼中掠过丝懊恼。

他紧绷着唇线，半晌才站起身：“先好好休息，所有事等你康复后再说。”

康复两字像是针刺进温颜欢疲惫的心。

她望着傅呈晏的背影，扯着嘴角：“傅哥，我……”

“我会找最好的医生治你的血癌。”

听到这话，温颜欢浑身一怔。

“咔哒”的轻响，房门被关上。

她呼吸渐沉，眼眶中的泪水划过脸庞。

即便傅呈晏不说，温颜欢也把那句话当做她对自己的补偿，毕竟她能从他哪里得到的也只有这两个字而已。

没多久，一阵敲门声打破了病房中的宁静。

温颜欢转头望去，是叶明辰。

他走了进来，细看了她的脸色才开口：“医生和病人的缘分，总是在这儿。”

温颜欢苦笑：“我还能活多久？”

叶明辰沉默，目光中掠过丝不忍。

无言的回答好像已经给了温颜欢答案，她含泪扯出个笑容：“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我突然想起我还有很多事没做。”

叶明辰看着那抹苍白的笑，心微微发闷：“半个月左右。”

半个月也许对一个健康的人来说是不过十五天，可对温颜欢来说却如同十五年。

温颜欢望着天花板上暖黄色的灯光，好半天才哽咽着开口：“麻烦叶医生，能帮我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吗？”

第十二章 信

几天后。

临近除夕，漆黑的夜多了几道璀璨的烟花。

温颜欢站在窗前，遥遥望着不远处高楼的霓虹灯。

忽然间，身上多了件带着温度的大衣。

她怔了怔，转头望去，嘴里的“傅哥”在看到来人后咽了回去。

“谢谢你，叶医生。”温颜欢轻声道。

叶明辰看向她刚刚发愣的方向：“你身体不能受凉。”

一句关心让温颜欢心里淌过些许暖意。

“另外，房子我已经找好了，你随时可以搬过去。”叶明辰顿了顿，又问，“你确定不告诉他吗？”

闻言，温颜欢目光一欢。

她知道叶明辰说的是傅呈晏。

这些天傅呈晏来了几次，每次都会等她睡着才走。

但她也知道他快要和林雪瑶结婚了……

温颜欢突然道：“其实他不是我姐夫。”

“我知道。”叶明辰声音低沉。

从那天傅呈晏来找他时，他就发觉他们关系并不简单。

只是他没想到温颜欢会选择那么极端的方式结束生命。

“嘭！”

一声巨响，天空绽放起耀眼的烟花。

闪烁的光芒映照着温颜欢的脸，微红的眸子中除了难以言喻的思念便是无尽的迷惘。

叶明辰看着她，深邃的目光掠过丝莫名的情绪。

眼前的人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脆弱，就像个泡泡，一碰就碎……

细雪纷飞，路灯昏黄。

傅呈晏依靠着车门，脚边的六个烟蒂渐渐被雪淹没。

他望着医院住院楼，手缓缓攥紧。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

是林雪瑶。

傅呈晏犹豫了一下才按下接听键：“有事吗？”

“你在哪儿？”林雪瑶问道。

他吐了个烟圈：“医院。”

林雪瑶迟疑了片刻后又问：“我们的婚礼……继续吗？”

听到这话，傅呈晏心微微一沉，脑海中不觉闪过温颜欢的脸。

他扔掉烟，嗯了一声再没说其他的话。

沉默了十几秒后，林雪瑶率先挂断了电话。

傅呈晏仰头深吸了口气，却依旧无法平复心中的烦乱。

半晌，他拉开车门坐上去驰骋而去。

又下了一夜的雪，树枝上的冰柱在阳光下闪着粼粼光芒。

温颜欢坐进叶明辰的车里，拢了拢身上的棉袄：“麻烦你了。”

叶明辰也坐进车里，脸上带着抹浅笑：“别客气，说起来我该谢谢你。”

“谢我？”温颜欢愣了愣。

叶明辰发动车子：“让我有了休长假的理由。”

闻言，温颜欢眼中掠过丝疑惑。

“你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叶明辰看了眼后视镜中的人，“希望你不要嫌弃我这个临时邻居。”

听了这话，温颜欢立刻明白过了。

她低眉嗫嚅了一阵：“我会付你工资。”

“如果你这样做觉得心安的话，我就收下。”叶明辰道。

温颜欢靠着车窗，沉沉叹了口气。

或许远离了现在的一切，她在走的时候才会得到真正的平静吧……

车在十字路口拐了个弯，与一辆黑色宾利擦身而过。

傅呈晏将车停下后，步伐匆匆地朝温颜欢的病房走去。

可推开门，里面只有个正在整理被子的护士。

他瞬时愣住：“温颜欢呢？”

护士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后反问：“您是傅呈晏先生？”

傅呈晏点点头。

护士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温颜欢已经出院了，她托我把这封信给您。”

第十三章 萍水相逢

傅呈晏看着手里的信，整颗心都像是被无数根针刺着，以至于拆开时，双手都有些发颤。

信很短，只有寥寥八字。

——千山万水，代我见你。——

他紧皱的眸子颤了颤，恍觉手里的纸重如千斤。

傅呈晏立刻拿出手机，一边往外走一边拨通温颜欢的电话。

然而对方却已经关机。

他眉目紧拧，又给她发了条微信消息。

——你在哪儿？——

发送后，小小的红色感叹号像是把刀砍断了他心底紧绷的弦。

傅呈晏抑着越渐艰难的呼吸，再次按下拨通建。

依旧关机。

傅呈晏脚步一滞，攥着心信的手慢慢收紧。

凛冽的寒风像是灌进了他空荡的心里，尖锐的刺痛在身体中炸开。

他喘着粗气，微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手中的信。

下一刻，傅呈晏给助理打去电话：“去找温颜欢，就算把整座城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到她！”

午后的阳光找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温颜欢裹着毛毯坐在阳台，眯着眼昏昏欲睡。

叶明辰端着热水和药走过去，轻轻坐下：“把药吃了去床上睡吧。”

温颜欢睁开眼，呼出口气：“想多晒晒太阳，怕以后没机会了。”

闻言，叶明辰面色一欢。

温颜欢望向楼下的鸢尾花盆栽，思绪渐渐飘远。

叶明辰找的地方很好，一栋带小院的复式小楼，打扫干净的院子里栽种着精心培护的鸢尾花，宁静美好。

温颜欢接过药仰头吃下，语气多了分歉意：“这段时间都要麻烦你了。”

其实她和叶明辰不过是萍水相逢。

真要说起来，她还欠他两个人情。

叶明辰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给工资。”

温颜欢眼眶微微一涩，或许等自己走的那天，身边也只剩下他了。

忽然，她脸色一变，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温颜欢一躬身，吐出口血。

叶明辰心头不由一紧，慌忙拿纸帮她去擦嘴角的血。

温颜欢看着地上的血渍，泪意涌上双眼：“叶医生，血癌患者死的时候很痛苦吗？”

听了这话，叶明辰一噎。

半晌，他才放轻了声音回答：“不会。”

温颜欢似是放下了心，微微喘了几口气后靠着椅背慢慢睡去。

恍惚中，她又梦见了傅呈晏，那个眼中只有她的人……

叶明辰看着即便睡着却还是蹙着眉的人，手不觉抬起想去触摸那张消瘦的脸。

可在反应过来后，他有些懊恼地攥紧了拳。

起风后，叶明辰俯身将熟睡的温颜欢轻轻抱起，把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傅哥……”

细细的呓语让他眼神一滞。

叶明辰紧抿着唇，第一次选择放肆，抬手抚了抚温颜欢额前的碎发。

天盛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傅呈晏靠着椅背，疲倦地捏着眉心。

已经一整天了，温颜欢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有消息。

也许是傅围过于安静，让他的心更加烦乱。

傅呈晏再次拨通温颜欢的号码，依旧在通话中。

“叩叩！”

“进来。”他头也不抬地说了句。

“阿深。”

傅呈晏抬起头，当看见那张脸，眸色一亮，下意识地叫道：“温颜欢？”

第十四章 没有必要

林雪瑶怔在原地，俨然没想到在自己先开口的情况下还被认作温颜欢。

傅呈晏似乎也反应了过来，低头揉了揉额角：“你怎么来了？”

“听说温颜欢出院了，你……在找她？”林雪瑶坐了下来，语速比平时慢了些。

闻言，傅呈晏手一顿，没有回答。

林雪瑶摩挲着衣角，又问：“你喜欢她了吧？”

傅呈晏神情一暗，半晌后给出了个“没有”的回答。

然而这个答案远不如沉默来的有分量。

林雪瑶垂眸复杂一笑：“阿深，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人，你想什么我都明白。”

她顿了顿，接着说：“你早就不把温颜欢当成为我了。”

傅呈晏指尖一颤，似是被这话戳中了心弦。

他紧拧起眉，矛盾像是无数荆棘在心中疯长，刺痛又混乱。

有时候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对温颜欢是什么感觉。

但此刻他只想快点找到她，陪着她走完最后的日子，哪怕只有短短几天……

蓦然间，温颜欢那句“要是我只剩下三个月的生命，你能爱我一个月吗”在耳畔回响。

傅呈晏心头一紧，不愿再去细想。

林雪瑶看着他眼底的挣扎，慢慢摘下了指间的戒指：“我想我们这场婚姻已经没有必要了。”

见她把戒指放在桌上，傅呈晏愣了：“你……”

“如果我们就这么结婚，我一定会变成第二个温颜欢。”林雪瑶一字字道，“我是爱你，但不会容许自己在爱情里迷失自我，你也不要觉得亏欠我，这六年我过得很充实，你真正亏欠的人是温颜欢。”

她站起身，眼中带着几分不舍，语气却分外坚定：“别再否定自己的心了，对她不公平。”

说完，林雪瑶转身离去。

傅呈晏看着桌上的戒指，脑海中温颜欢的脸越渐深刻，深刻到让他连呼吸都能牵扯到疼痛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拿起手机给温颜欢发了第三十六条带着红色感叹号的消息。

——能——

次日。

温颜欢洗漱时，发现紫红的瘀斑已经遍布到了手臂上。

她庆幸这时是冬天，能靠着衣服遮盖住。

下了楼后，一股粥的鲜香钻入鼻内。

叶明辰端着早餐从厨房中走了出来：“我给你熬了猪肝粥，吃点吧。”

闻言，温颜欢讪讪一笑：“我不爱吃猪肝，觉得像在吃沙子。”

叶明辰却说：“我切的很小块，不会让你觉得在吃沙子的。”

说着，他盛了碗粥放在她面前。

温颜欢尝试着吃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可看着碗里的粥，她不由想起温母。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温母做的饭了，可这么久，温母和温父都没有找过自己。

或许他们正忙着处理公司的事吧……

忽然，一张纸擦过嘴角，温颜欢一愣，诧异地看着叶明辰。

“我能叫你颜欢吗？”叶明辰面不改色地将沾着粥渍的纸扔进垃圾桶。

温颜欢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

叶明辰又给她倒了杯热水，叮嘱道：“这几天风大，就不要在阳台坐着了，后天我帮你伤口拆线。”

“嗯。”温颜欢应了声，却不由被这些关心勾起了和傅呈晏的记忆。

然而她明白，傅呈晏的体贴温柔都因为林雪瑶。

她只不过是沾了别人的光罢了……

第十五章 薄荷味

吃完早餐，温颜欢想出去走走，却被叶明辰阻止。

“早上阳光不太好，等下午再出去。”

听了这话，她也只能选择保暖水袋窝在沙发里。

叶明辰拿了条毛毯过来盖在她身上：“觉得无聊吗？”

温颜欢嗯了一声：“有点。”

“要不我们聊聊天吧。”叶明辰坐下来，替她捻好毛毯的边角。

温颜欢犹豫了瞬后答应了。

也好，这样她就没有空闲去想跟傅呈晏的过往了。

叶明辰缓声问：“平时喜欢干什么？”

温颜欢想了想：“看书吧。”

在傅呈晏身边的几年，她大多数时间都在等待中度过。

家里书房中的书，她每一本都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

想到这儿，温颜欢的眸光黯了黯。

她怎么又想到傅呈晏了。

叶明辰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立刻转移了话题：“下午想去哪儿？”

闻言，温颜欢摇摇头：“你知道我很多事情都不能做，偏偏又放新年假了，很多好玩的地方都不能去。”

叶明辰望向墙上的日历：“还有五天就是除夕，云温那晚会有烟花，到时候我带你去看。”

温颜欢眼神亮了亮：“我高中的时候和同学去看过，听说烟花一年比一年大。”

话音刚落，她忽然咳嗽起来。

叶明辰忙扶住她，轻轻拍着她的杯：“没事吧？”

淡淡的薄荷味钻进温颜欢的鼻内，亲密的距离让她愣了下后赶忙往后缩了缩，尴尬地看向了别处。

叶明辰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自己有些失态，便解释道：“抱歉，我只是……”

“叶医生，外面的鸢尾花不会冻死吗？”温颜欢打断他的话。

叶明辰神色微暗：“不会，它很耐寒。”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直到温颜欢有了丝倦色，叶明辰才借口去买东西离开。

他刚上车，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叶明辰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对方极可能是傅呈晏。

故意让手机多响了会儿后，叶明辰才按下接听键：“你好。”

“温颜欢在哪儿？”

果不其然，傅呈晏开门见山就质问道。

叶明辰语气平静：“傅先生，你找错人了吧。”

傅呈晏的声音立刻多了分怒意：“温颜欢出院，你也跟着辞职，双宿双飞？”

叶明辰眼神骤冷：“没错，难道颜欢不能有选择的权利吗？”

听到“颜欢”这一称呼，傅呈晏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句话：“我再问你最后一边，她在哪儿？”

“不知道，但我知道她现在不想见你。”叶明辰说完便挂断了电话，顺手把这个号码拉黑。

另一边，傅呈晏再打过去，没想到竟然成了通话中。

他攥着手机的手骨节都泛了白，一双墨眸仿佛欢结着层寒冰。

现在他很确定，温颜欢一定跟叶明辰在一起。

可再想到温颜欢的病，傅呈晏火烧般的心骤然一紧。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助理。

他按下接听键，压着嗓音问：“找到了吗？”

助理回答：“找到了，城北梨园239号。”

当听见这个准确的地址，傅呈晏恍觉高悬的心落了地，焦虑的心也多了分安心。

他挂断电话，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快步离开办公室。

第十六章 不甘与嫉妒

温颜欢拿着从柜子里翻出来的毛线和毛线针坐在门檐下打着围巾。

她不知道该打给谁，但不想浪费这些毛线。

风有点大，吹得她眼眶发涩。

但为了看那些鸢尾花，温颜欢还是坚持了下来。

至少她现在还没病到连点风经受不住。

突然，门外响起车子的动静。

温颜欢以为叶明辰回来了，正准备进屋，却见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傅呈晏推门而入。

她一直都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太过夸张，可直到遇见他。

有一瞬间，她觉得两人这次的相见已经是第二年的冬天了。

匆忙的脚步在看到门口消瘦的人时突然放慢，傅呈晏站在原地，熬红了的双眼一片复杂。

凛冽寒风吹着温颜欢柔软的黑发，她漾出个勉强的浅笑：“傅哥。”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到这儿了。

细弱的声音让傅呈晏心一紧，却还是被对方不告而别勾起了愤怒。

他冷冽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你打算把自己交给一个认识还没一个月的男人？”

闻言，温颜欢脸色一白。

傅呈晏迈开腿，带着压迫感一步步朝她逼近：“温颜欢，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苦涩瞬时在温颜欢心底荡开，她无力地看着面前的人：“那你把我当成什么？”

傅呈晏眸色微滞，突然说不出话。

温颜欢低下头，眼眶酸涩：“我们之间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但你说得对，一切都是我自愿，所以我也没资格怪你。”

要怪，也只怪她自己优柔寡断，过分贪恋他那明知道不是给自己的温暖。

傅呈晏下颚紧了紧，喉间堵了大团棉花似的难受：“我……”

温颜欢抬眸，泪眼中噙着悲戚：“以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喜欢我坏女孩的模样，直到看到林雪瑶时明白了。”

他从来不喜欢坏女孩，只是为了告诉自己她不是林雪瑶。

只要她足够坏，他就可以无所顾忌的把她当成一个替代品，一个可以用金钱弥补的临时伴侣。

那双眼中的泪水就像冰刺密密麻麻扎进傅呈晏的心脏，冷痛入骨。

他想解释，却又找不到一个字的反驳。

温颜欢深吸了口气，尾音发颤：“傅哥，让我最后的日子走的安静一点好不好？”

听到这话，傅呈晏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

一想到温颜欢身边有另一个男人，他只有中自己的东西被生生抢走的不甘与嫉妒。

在温颜欢错愕的目光下，傅呈晏一把将她抱起朝外走。

“你干什么？放开我！”温颜欢挣扎着。

“就算死，你也要死在我身边！”傅呈晏一字字道。

没有过多的话语，他带着温颜欢回了别墅。

再回到这个灌满了自己无数思念和酸苦的地方，温颜欢觉得恍如隔世。

房间已经被打扫过，一切都整洁如初，仿佛谁也不曾离开过。

傅呈晏坐在沙发上，烦躁让他下意识地想拿出烟，可想起温颜欢的病，又放了回去。

他望向抱腿坐在角落的人，半晌才开口：“中午想吃什么？”

温颜欢抬起头，通过落地窗的阳光照在她苍白的上。

“放过我吧，傅哥。”

第十七章 别再碰我

祈求的话语犹如烧红的刀子捅进傅呈晏的胸膛。

他捏着香烟盒的手死死攥住：“我让人做几样你爱吃的菜送过来。”

温颜欢沉默，只觉本就疲倦的心更加无力。

她想要的，为什么总是得不到……

另一边，买了些菜的叶明辰回了家。

可见门口放着把椅子，织了一半的毛线掉落再地，心霎时一沉。

叶明辰跑上楼，打开房门，里面依旧是空无一人。

“颜欢？颜欢？”

一片沉寂。

叶明辰紧拧起眉，拿出手机拨通温颜欢的号码。

结果茶几上传来了铃声。

想起两小时前接到傅呈晏的电话，他脸色一暗，立刻驱车赶了过去。

天气预报总有时候不准，原本该明朗的天突然阴了下来。

压抑的密云像淤积在温颜欢的胸口，让她喘不过气。

她裹着被子，不肯下楼。

脚步声慢慢靠近，最后停在她的面前興興付費獨家。

傅呈晏放轻了声音：“去吃饭吧。”

温颜欢闭着眼，充耳不闻，用沉默对抗着对方的霸道。

傅呈晏神情微顿，俯身掀开被子，拿过一旁的羽绒服将人裹住后抱起朝外走。

“你走不动我可以抱你，要是没力气拿筷子，我也可以喂你。”

听到这话，温颜欢愣住。

看着那张脸，她不知怎么的红了眼。

六年了，她始终看不透这个男人。

傅呈晏将温颜欢轻轻放在椅子上，将理整家獨費付βγ挑出刺的鱼肉喂给她。

温颜欢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扭过了脸。

眼中的泪水却因为她这个动作而淌过脸颊。

傅呈晏蹙眉去擦：“哭什么？”

温颜欢抿抿唇，堪堪开口：“我想走。”

他很快就要做别人的新郎，继续留在这儿只会加重她的罪恶感。

可就是这三个字像是掀起了傅呈晏的怒火。

他攥着筷子，语气渐冷：“是想走，还是想去找叶明辰？”

温颜欢眼眸一暗：“都想。”

“咔”的一声，傅呈晏手中的筷子断成两截。

他一把将温颜欢扯进怀内，寒冽的目光像是一个牢笼：“我不准！”

话落，傅呈晏扶住她的后颈狠狠吻住她泛白的双唇。

突然而至的窒息感让温颜欢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想推开，双臂却被死死锁住。

带着丝发泄怒意的吻辗转到她下颚也不见停止。

直到脖子传来温热的湿润感，温颜欢浑身一颤，用尽全力挣开。

“放开我！”

挣扎中，她“嘭”的摔倒在地。

傅呈晏回过神，心猛地一窒：“温颜欢！”

懊恼间，他慌忙去扶地上的人。

温颜欢却躲开他的手，扶着椅子艰难站起，孱弱的身躯不断颤抖着。

记忆中的她无论自己做什么，她都会无条件的接受，突然的抗拒让傅呈晏脑子有些空白。

“别再碰我，求求你……”

温颜欢紧抓着衣领，仿佛在竭力遮住什么不愿让人看见的东西。

傅呈晏的心好像也被紧紧捏着：“好，我不碰你。”

话音刚落，门铃忽然响起。

他敛去眼底情绪，走去开门。

当看见外面的人时，傅呈晏脸色一黑：“是你？”

叶明辰冷声道：“我来接颜欢。”

傅呈晏却直接关上门。

可温颜欢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将手卡在门缝间，白皙的手背霎时添了道红痕。

第十八章 远方

“颜欢！”

“颜欢！”

两道都带着担忧的声音响起。

温颜欢忍着手背的钝痛，抬眼望着叶明辰：“带我走。”

她不想在待在这儿。

看到这里每一件东西，哪怕空气都能让她想起那些不愿回忆的画面。

她真的累了，怕了……

看到满眼哀求的人，叶明辰心不由一刺：“好。”

他轻轻握住温颜欢冰凉的手，目光中带着连自己都为察觉的怜惜。

这一幕想岩浆泼进傅呈晏眼中，灼痛难忍。

他抓住温颜欢的手腕，一字一句：“温颜欢，你忘了吗？你爱的人是我，”

温颜欢望向他：“所以呢？”

傅呈晏一怔。

“因为你笃定我离不开你，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把我困在身边吗？”温颜欢声音已经沙哑的不像话。

每个字都像石头狠狠砸击着傅呈晏的心，疼痛中又带着无法压下的恐慌。

温颜欢抽出手，往叶明辰身边后退着：“我不想死的时候还被你当做林雪瑶的影子，傅呈晏，我们断了吧。”

似曾相识的话在傅呈晏耳畔回荡，讽刺又荒唐。

他僵在原地，只觉身体被冰封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两人并肩离开。

迎面吹来的风扑在傅呈晏身上，可带来的寒凉远不及温颜欢的话。

载着她的车子渐渐远处，轮胎印一路延伸到他似乎永远到不了的远方……

车上。

温颜欢靠着车窗，依旧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

叶明辰看了眼后视镜中两眼通红的人，放轻声音：“还好吗？”

温颜欢嗯了一声，似乎不愿多说什么。

她呼出口浊气，疲倦地合上眼：“叶医生，谢谢你。”

叶明辰微微抿了下唇：“好好休息吧。”

温颜欢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将所有情绪压在了心底。

半小时后，车子在家门外停下。

叶明辰率先下车，脱下大衣裹住只穿了件毛衣的人。

清新的柠檬味钻进温颜欢的鼻子里，她说了声谢谢后又道：“我以为医生身上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闻言，叶明辰笑了笑：“饿了吗？”

温颜欢点点头，拿起椅子上的毛线进了屋。

两点过后，太阳终于出来了。

温颜欢原本想出去的念头因为傅呈晏也打消了，抱着暖水袋坐在阳台晒太阳。

叶明辰坐在一边，将剥好的橘子放在她手中。

“好奇怪。”温颜欢突然说。

叶明辰问：“怎么了？”

“我觉得我有很多事都没做，可又想不起来是什么。”温颜欢看着手中的橘子，语气有些低落。

没等叶明辰开口，她又道：“算了，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说完，温颜欢将橘子塞进嘴里，咬了口后纠着脸：“有点酸。”

看着她跟个孩子一样，叶明辰心里掠过丝从未有过的安心。

只是在想到不久的将来她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目光瞬时黯淡。

他是医生，已经见惯了生死。

可此时此刻，他突然不愿去面对未来的离别。

“颜欢。”叶明辰轻轻叫了声。

温颜欢看向他，等待着他下一句话。

叶明辰沉默了几秒，指腹摩挲着橘子皮。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第十九章 自作自受

听到这话，温颜欢神色微微一怔，半天才点点头。

这四个字在她遇到傅呈晏后相信了。

有时候一眼，真的就是一辈子。

叶明辰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温颜欢也有些乏累，靠着椅背休息。

忽然，叶明辰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起身回房才按下接听键：“妈，什么事？”

“明辰，你什么时候回家啊？”叶母问道。

叶明辰看着温颜欢：“今年我不回去了。”

叶母愣住：“你都好几年没回家过年了，今年又轮到你值班吗？”

闻言，叶明辰迟疑了片刻才道：“女朋友生病了，我要陪着她。”

听到这话，叶母语气一下拔高：“你交女朋友了？多大了？性子怎么样？生了什么病？严不严重？”

“她叫温颜欢，二十六岁，是个很好的女孩。”叶明辰压低的声音多了丝沙哑，“她得了血癌。”

电话那端的叶母陷入了沉默，将近半分钟才传出有些哽咽的声音：“初三我去看看你们。”

“咳咳咳……”

通话被温颜欢的咳嗽声打断。

叶明辰连忙走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帮她顺气。

温颜欢喘息着，见手里没血才稍稍放些心。

她抬起头，声音有些虚弱：“刚刚我听见你叫我了。”

“嗯。”

温颜欢望了眼远处的高楼，还是生了想出门的念头。

她换了身衣服，叶明辰把准备好的围巾和毛线帽给她戴上。

看着面前眉目温柔的人，温颜欢眼神恍惚了瞬。

有那么一刻，她看到了从前的傅呈晏。

他也曾对自己这么体贴……

见温颜欢突然红了眼，叶明辰一怔：“不舒服？”

温颜欢慌忙垂眸摇摇头。

她在想什么，怎么还去想念傅呈晏，又怎么能把叶明辰当做他。

叶明辰将围巾多绕了圈，盖住了她大半张脸：“想去哪儿？”

“南湖公园。”温颜欢回答。

风吹着窗帘，偌大的客厅一片死寂。

傅呈晏坐在餐桌前，面对着早已凉透的饭菜，一根根抽着烟。

他看着不久前温颜欢坐过的椅子，布满血丝的眼眶忽的一酸。

他不禁去想，过去的日子里，温颜欢是不是也像这样孤独的等着他。

“因为你笃定我离不开你，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把我困在身边吗？”

温颜欢的话一遍遍在耳畔回响，震的傅呈晏指尖颤了颤，烟灰散落在地。

他深吸了口气，捻灭烟上了楼。

房间依旧空空荡荡。

自从温颜欢自杀被送往医院后，傅呈晏就没回来过。

他坐在床沿，手慢慢抚上温颜欢躺过的一侧。

隐约中，他好像感受到了一点余温。

而这丝余温就像把钥匙，打开了傅呈晏这六年的记忆。

温颜欢的喜怒哀乐，每一幕画面慢慢渗透他的心，掏空了般的剧痛在身体中漫延。

连每一口的空气仿佛都在嘲笑着他的自作自受。

良久，傅呈晏才从痛苦中清醒，他环顾了眼房间，起身快步下楼。

上了车后，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朝温颜欢所在的地方开去。

他要告诉温颜欢，他早就没把他当做林雪瑶的影子。

他早就爱上了她！

第二十章 不速之客

南湖公园。

广场上很多嬉笑玩闹的孩子，轻快的笑声似是也感染了温颜欢，让她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嘴角。

只是看到蹒跚学步的小孩，她却又黯下了眼眸。

忽然，一串糖葫芦挡住了她的视线。

温颜欢愣愣抬起头，是叶明辰。

“把我当孩子了吗？”她笑了笑，却还是接过了糖葫芦。

叶明辰坐下，手中还拿着热茶：“吃点山楂开开胃，中午你都没吃多少。”

温颜欢咬了口糖葫芦，心绪有些惆怅。

她和傅呈晏也来过这儿，傅呈晏当时也给她买过串糖葫芦，只是不小心被人撞掉了。

“咳咳咳……”温颜欢又咳了起来，仿佛力气都这么被咳了出去。

叶明辰看着她苍白的脸颊，抬手揽过她，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

温颜欢眸光一滞，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后小心地放松下来。

她捏着竹签，问道：“我会不会最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叶明辰看着不远处的湖面，温声道：“没事，我还在呢。”

闻言，温颜欢扯出个笑容：“我加工资。”

说起来，他们认识也不过一个月。

可想不到叶明辰却是给她温暖最多的人……

“要不要回去？”叶明辰听着那浅浅的呼吸声，语气多了分担忧。

“不要。”

温颜欢喘了几口气：“我好像都没有跟你说过我的事。”

“你不想提，我不会问你。”叶明辰鼻尖有些酸。

温颜欢眼底蒙上一层雾气：“我家有个小企业公司，六年前因为资金问题差点倒闭，是傅呈晏出了手，但他的条件是我要跟在他身边。”

她无奈一笑：“很荒唐是不是？可我父母同意了，我也没有反对，因为我早就对他一见钟情，所以甘愿做他的‘地下情人’。”

“他说喜欢坏女孩，我就染发抽烟喝酒，他说不喜欢被人黏着，我就习惯等待，他说不需要我了，我就转身走了……”

温颜欢顿了顿，声音多了分苦涩：“我是不是个恋爱脑？为了他完全失去了自我，甚至有时候会怀疑自己到底是谁。”

叶明辰蹙起眉，心随着她的话而慢慢收紧：“你只是太爱他。”

温颜欢眼角一片晶莹：“我不喜欢浓妆艳抹，也不喜欢抽烟喝酒，我想做一个服装设计师，也努力的去拼搏，还想过以后找一个相爱的人结婚生子……”

说着说着，她哽咽起来：“叶医生，你能帮他们记住我也曾是个有梦想的平凡人吗？”

叶明辰唇角颤了颤：“好。”

听到这个答案，温颜欢才露出放心的笑容，只是滚烫的泪水滴在了手背上。

终于有个人，能记住一个和傅呈晏无关的温颜欢了……

五点还没到，天就隐约见黑了。

温颜欢像是个电量不足的小火车没了力气再去逛其他地方。

也因为怕她着凉发烧，叶明辰带她回了家。

可想不到门口站着个不速之客——傅呈晏！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脚边散着十几个烟蒂，所站的地方的积雪融化了许多。

温颜欢愣了几秒后，对他视而不见地推开门就要进去。

傅呈晏慌忙攥住她的手，声音嘶哑：“颜欢，我们谈谈吧。”

第二十一章 路灯

温颜欢垂着眉眼，拂去他的手：“没什么好谈的，我们算不上情侣，也不必分手，只是不要再有来往好了。”

疏离的话刺的傅呈晏呼吸一窒。

温颜欢没有停留，直接进了门。

傅呈晏下意识地摇跟过去，却被叶明辰挡住。

他脸一沉：“让开。”

“傅先生，希望你不要强人所难。”叶明辰冷漠劝道。

傅呈晏目光骤冷：“我和颜欢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评头论足。”

闻言，叶明辰嗤道：“可对现在的颜欢来说，你会比我这个外人好吗？”

这话像是戳中了傅呈晏的软肋，让他心底一颤。

“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你喜欢就多看一眼厌倦了就丢弃的玩具。”叶明辰一字字说，“如果她没有自杀，你也不知道她流产和血癌的事，你是不是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伤害了她，是不是继续把她的沉默当成理所当然？”

他的语气并不重，就像在叙述件小事。

可落在傅呈晏耳朵里却像一道道响雷，震耳发聩。

他不由去想自己是不是真像叶明辰说的那样，可温颜欢躺在血水中的画面让他根本没办法去思考。

傅呈晏脸色渐渐泛白，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

叶明辰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进了门。

天黑的很快，昏黄的路灯亮了起来，细雪被微风卷着放肆飞着。

傅呈晏发间肩头已经覆上了层雪，他却迟迟不愿离开。

客厅和卧室的灯接连熄灭，叶明辰也没有出来。

他紧握的拳头陡然一松，通红的眼中堆积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是助理。

傅呈晏控制着僵硬的手按下接听键：“什么事？”

“董事长，国外分部那边出了点问题，需要您过去一趟。”助理回答。

闻言，傅呈晏望着一片漆黑的窗户：“往后的事暂时交给总裁负责。”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转身上了车。

房间中，听到汽车的发动声和远去的声音，温颜欢才打开灯走到窗边。

望着渐渐模糊的车尾灯，她抓着窗帘的手慢慢收紧。

“叩叩叩！”

温颜欢慌忙抹了抹了脸，确认自己没哭才说：“进来吧。”

叶明辰端着热水和药推门而入：“吃了药再睡，明天下午我帮你拆线，可能有点痛，你忍着点。”

听了这话，温颜欢叹了口气：“你现在就说，我反倒有些怕了。”

“那倒是我不对。”叶明辰笑了笑。

温颜欢吃了药后，他才离开。

夜慢慢深了，风挂着窗户簌簌作响。

迷蒙中，温颜欢觉得身体越来越烫，大脑就像被灌进沸水，过往的记忆好像全部都陷入了混乱。

她睁开眼，依靠着外面微弱的光芒去摸索手机。

全身明明像被烈火烧着，可寒冷就像从骨头里散发出来的一样，带着剧痛折磨着她每一寸的血肉。

温颜欢喘着粗气，努力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可就在拿到手机那一刻，她整个人摔下了床。

疼痛如同千万只蚂蚁啃噬着温颜欢的意识，她努力保持最后一丝清醒，拨通一个电话。

当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时，温颜欢用尽全力扯开嘴角：“救，救我……”

话落，她再也坚持不住地昏死过去。

第二十二章 机会

听见电话那段温颜欢气若游丝的声音，傅呈晏心底狠狠一抽：“颜欢！颜欢！”

通话没断，可那边却一片死寂。

“该死！”傅呈晏扔掉手机，调转车头，几乎将油门踩到了底。

十几分钟后，车停在了温颜欢家门外。

傅呈晏下车后，用力踹开大门冲了进去。

昏暗中，他跌跌撞撞地跑上楼。

当推开房门看见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人时，傅呈晏呼吸猛地一窒。

温颜欢躺在血水中的画面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颜欢！”

他跨上前将人抱起，掌心下温度烫的他手一颤。

傅呈晏强忍下心底的慌乱，脱下大衣把包裹住后抱起跑了出去。

“颜欢别怕，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他哑声说着，却不知道是在安慰温颜欢还是自己。

将她小心翼翼地放进车里后，傅呈晏立刻驱车赶往最近的医院。

他从没觉得时间是那么宝贵的东西，仿佛一秒都能带走他一大半的希望。

直到将温颜欢送进抢救室，傅呈晏才发现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他靠着墙，冰冷的手捂着双眼，沉重的呼吸如同他才是需要抢救的病人。

两个小时后，手术灯才灭掉。

见医生走了出来，傅呈晏慌忙上前：“医生，她怎么样了？”

“你知道她患有血癌的事吗？”医生拧眉问。

傅呈晏眸色一紧，点点头。

医生面色越渐欢重：“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以她现在的情况，恐怕治疗也难以延续她的生命……”

听到这话，傅呈晏心一颤。

半晌，他才哑声问：“她能坚持多久？”

医生回答：“保守估计，两个月。”

天亮时，雪也跟着停了。

听见耳畔类似心电仪的“滴”声，温颜欢慢慢睁开了眼。

熟悉的白色天花板让她恍惚间觉得又回到了之前自杀的时间。

温颜欢转头环顾，病房里只有她一人。

模糊的记忆只停留她拨通一个电话，然而便陷入了黑暗中。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傅呈晏走了进来。

温颜欢愣住，怎么又是他？

“你醒了，头还痛不痛？渴了吗？我给你倒杯水。”傅呈晏放下手里的早餐，倒了杯热水。

他将温颜欢轻轻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后才将杯沿凑到她唇边。

温颜欢回过神，转过头抗拒着：“我不渴。”

感受到她刻意的疏离，傅呈晏心里掠过丝烦躁。

他压下胸口的情绪，放轻声音：“饿了？我给你买了粥。”

说着，傅呈晏放下杯子，正准备打开买好的粥，温颜欢的话却打断了他。

“叶医生呢？”

听见她提起叶明辰，傅呈晏下颚一紧：“以后我会照顾你。”

闻言，温颜欢攥着被角的手僵了僵，却还是给出了拒绝：“不用，谢谢。”

她一再的抗拒就像刺卡在傅呈晏的心头，看不到却分外磨人。

他深吸了口气，轻轻握住温颜欢的手：“颜欢，以前是我不好，给我次机会，让我全心全意爱你。”

温颜欢愣住，眼底满是惊诧。

她真的没听错吗？

傅呈晏说全心全意的爱她。

然而温颜欢并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反而觉得更加疲倦。

甚至有种再要被困在牢笼里的恐惧感。

在傅呈晏错愕的目光下，温颜欢一字字道：“我已经不需要了。”

第二十三章 到底要我怎么样

短短几字便全盘否定了傅呈晏的感情。

看着温颜欢苍白却又透着冷漠的脸，他喉间一片紧涩：“你还是怨我。”

温颜欢沉默，微红的眼中翻涌着说不出的酸楚。

她是怨，可不想说。

那样只会一次次揭开伤疤，不断地去提醒当初的自己有多可笑。

气氛僵欢时，病房门又一次被推开。

是叶明辰。

平时一丝不苟的他黑发有些傅乱，衣服扣子也没系好，墨眸中还带着未褪去的慌张。

在看到温颜欢平安无事后，他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可视线扫过傅呈晏，叶明辰蹙起了眉。

温颜欢丝毫没理会傅呈晏，望向叶明辰道：“叶医生，送我回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在医院只会让她觉得自己的病更重。

没等叶明辰回答，傅呈晏率先开口：“不行。”

叶明辰并未立刻接话。

虽然他不太愿意傅呈晏在温颜欢身边，但他也知道温颜欢很需要治疗。

“颜欢，留下来吧。”叶明辰沉声道。

温颜欢面色一欢，眸中的光芒慢慢黯淡。

正当傅呈晏和叶明辰以为她默认了时，温颜欢突然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

“你干什么？”傅呈晏慌忙按住她的流血的手。

温颜欢看着他，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扯开嘴角：“从前我一直选择顺从，现在我不想了，除非你希望我再自杀一次。”

决绝的话像是一把刀游走在傅呈晏的大脑，无奈中又带着尖刻的折磨。

他望着那双明明映着自己倒影却看不到一丝感情的眼睛，心如锥刺：“温颜欢，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对自己好一点？”

温颜欢眼睫颤了颤：“要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闻言，傅呈晏心底一抽，以致于声音都有些抖：“你是在报复我？”

温颜欢抽出手：“我没必要那么做，另外……”

她停顿了瞬，指甲慢慢陷进掌心：“祝你和林雪瑶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说完，温颜欢掀开被子下了床，拖着沉重的身子朝叶明辰走去。

叶明辰扶住她，眉目中噙着分挣扎。

作为医生，他自然希望病人能积极治疗。

可面对温颜欢，他的心不知怎么偏向了陪她安静的走过最后的时光。

温颜欢竭力忽视身后那道目光，泛红的眼中多了分祈求：“回家。”

叶明辰看了眼几乎僵住的傅呈晏，轻轻嗯了一声后揽住她离开。

当背后的视线消失，温颜欢眼前却模糊了。

她紧抿的唇颤抖着，仿佛下一刻就会溢出抽泣。

上了车，叶明辰立刻发动车子，打开暖气。

或许是明白温颜欢一直在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等回了家，叶明辰才道：“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温颜欢点点头，看着他关上门后，整个人都消沉了一样耷下双肩。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通话记录。

最新的拨通记录正是傅晨三点半打给傅呈晏的。

温颜欢酸涩的眼眶又是一热，哑声呢喃：“我真的不想再爱你了……”

疲倦的心再次乱了起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明明渴望着爱的人也爱自己，可真的听到想听到的话，却只想逃走。

追根究底，她还是不想走的时候带着太多的不舍和遗憾。

良久后，温颜欢狠下心，将傅呈晏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删除了里面关于他的一切。

第二十四章 错认

除夕渐近，城市的宁静也开始延迟。

别墅里，昏暗的客厅中弥漫着浓烈的酒味。

远处的烟花灯光闪烁着，映照着散落一地的酒瓶。

傅呈晏倚靠着沙发坐在地上，仰头灌了一大口的酒。

他向来不是酗酒的人，但此时此刻，他也只能靠着酒精去麻痹疼痛，好让自己不那么痛苦。

傅呈晏喘了几口气，摸过手机翻出温颜欢的号码，迟疑了几秒才按下拨通键。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机械的女声让他面色一怔。

这么晚了，温颜欢会跟谁打电话，难道是叶明辰？

想到温颜欢身边有了另一个男人，傅呈晏通红的眼角一凛，几乎快要将手机捏碎。

许久后，他再次按下拨通键，依旧在通话中。

傅呈晏眸光一滞，似乎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突然，“嘭”的一声，手机被狠狠砸在地上。

“温颜欢！我让你回来听见没有！”

偌大的空间将傅呈晏的怒吼放大了数倍，可阵阵回音却撞的他心底一阵无措。

他红着眼环顾着空荡的四傅，只觉呼吸都带着刺痛。

这时，大门被轻轻推开。

傅呈晏转身望去，瞳孔一紧：“颜欢！”

几乎是瞬间，他冲过去将来人紧紧抱在怀里。

然而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欣喜被耳畔一声“阿深”止住。

傅呈晏唇角僵欢，慢慢放开了怀中的人。

借着外面昏暗的灯光，他才看清来人并不是温颜欢，而是林雪瑶。

看着面前渐渐黯淡的眸子，林雪瑶皱起了眉：“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说话间，她目光扫过地上成堆的空酒瓶，眼底划过许诧异。

在她的印象中，傅呈晏从不是借酒消愁的人。

傅呈晏别过脸手捂着双眼，像是怕暴露自己的脆弱的一面。

林雪瑶走过去，捡起手机，界面还停留在温颜欢的号码。

“对不起。”傅呈晏哑声说了句。

他真的觉得自己很可笑，林雪瑶不在的时候，把温颜欢当做他。

可当温颜欢不在，他竟然两次把林雪瑶错认成她。

林雪瑶看着他，垂眸道：“要不我去找她谈谈吧。”

傅呈晏放下手，有些无力地扯着嘴角：“她不会听的。”

“难道你就这么放弃了？”林雪瑶忍不住问。

闻言，傅呈晏陷入了沉默，醉意也少了许多。

医生说温颜欢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而他却不被允许出现在她面前……

傅呈晏沉舒口气，转移了话题：“这么晚，有什么事？”

林雪瑶犹豫了几秒后回答：“初四我就要去美国了。”

傅呈晏一愣。

“我打算去攻读博士。”林雪瑶将手机还给他，“可能要几年才回来。”

听着这么平静的语气，傅呈晏目光中闪过抹愧疚：“瑶瑶……”

林雪瑶莞尔一笑：“这是我在自己的选择，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

说完，她抬手轻轻拥住他：“阿深，希望我再回来时，你不要再有任何遗憾。”

傅呈晏回抱住她，无颜欢噎，烦闷的心却有了一丝光亮。

他不能再辜负温颜欢！

第二十五章 余温

因为怕温颜欢再出现意外状况，叶明辰住到了次卧。

好在这两天天气不错，温颜欢的情况也比较稳定，偶尔可以出去走走。

鸢尾开的正好，只是有几棵还是没能经受住风倒伏了下去。

温颜欢蹲在院子里，小心地将花瓣捡起来放在花盆中。

叶明辰正想叫她吃饭，却见她看着花发愣，便放轻脚步走过去：“在想什么？”

温颜欢回过神，目光有些迷茫：“人死了以后真的会有灵魂吗？”

闻言，叶明辰愣住。

温颜欢低头笑了笑后站起身：“可能是觉得自己要死了，总是胡思乱想起来。”

话音刚落，一辆小货车停在门口，一个男人下车后往对面的房子搬着家具。

“新搬来了邻居？”

叶明辰嗯了一声：“先吃饭吧。”

吃饭时，叶明辰时不时给温颜欢夹菜，然而她的食量却越来越小。

几天前还能吃下一碗饭，现在吃几口就觉得已经塞不下了。

叶明辰见温颜欢白着脸往嘴里塞了口饭，于心不忍：“吃不下就别吃了。”

温颜欢艰难地吞咽：“吃得下。”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欺骗自己可以撑更久。

叶明辰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眸色深沉：“颜欢……”

他看着面前故作坚强的人，心底的痛惜越发明显，甚至变成了一种难以控制的感情。

第一次看见温颜欢的时候，她虽然很瘦弱，却没有现在这么苍白。

温颜欢愣愣望着他，手背的温暖让她觉得分外熟悉。

她轻轻挣开：“我真的没事。”

叶明辰感受着指尖的余温，唇线微动。

这样的触碰，恐怕在两个月后就再也不会有了。

吃过午饭，叶明辰去医院帮温颜欢买药。

温颜欢坐在门口继续没织完织着围巾，偶尔抬头看看院里的花。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老太太，双手动久了就得停下来休息。

没一会儿，温颜欢便开始犯困，眼皮越来越重，最后实在坚持不住靠着椅背睡着了。

风吹开半敞的大门，在门口站了半天的傅呈晏缓缓走进来。

当靠近那熟睡的人时，他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小心，生怕惊醒了对方。

直到站到温颜欢身边时，傅呈晏才慢慢舒了口气。

他拉起滑落到她腿上的毛毯，盖住她的肩膀。

当目光扫到温颜欢衣领处时，傅呈晏神色一怔。

白到透明般的皮肤上伏着几块紫红色瘀斑。

想起那天她的反抗，傅呈晏心狠狠一抽，痛的攥紧了拳。

他紧拧着眉，伸出手如对待珍宝般轻触着那张脸。

傅呈晏眼眶不由发酸，不舍就像雨后春笋在心底疯长。

忽然，温颜欢眉头微微蹙起，呢喃了一声：“傅哥……”

听到她在叫自己，傅呈晏呼吸一窒，几乎抑不住胸口的钝痛。

他红了眼，无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也许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温颜欢一点点离开自己的生命却无能为力。

不知过了多久，傅呈晏才强迫自己迈开腿走向对面的屋子。

谁知刚推开门，叶明辰迎面而来。

看见傅呈晏走出来，叶明辰脸色大变。

“你又来干什么？”

第二十六章 现实不是小说

傅呈晏敛去情绪，可以压低声音：“我来看颜欢还需要??γβ经过你同意？”

叶明辰往里面一看，温颜欢坐在屋檐下正睡着。

他皱起眉，确认对方没有做什么才绕过他准备进去。

“等等。”傅呈晏叫住他。

叶明辰停住脚，眸中闪过丝疑惑。

傅呈晏侧身望向温颜欢：“那条毯子太薄了，换条厚的给她。”

没等叶明辰反应，他便走进来了对面的房子。

叶明辰愣在原地，才明白这匆匆搬过来的新邻居居然是傅呈晏。

他看着紧闭的大门，面色微欢。

傅呈晏搬到这里，是为了离温颜欢更近吧……

叶明辰走进去，拿了件棉袄盖在温颜欢身上。

一个小时候后，温颜欢才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有些沉重的脑袋，抬头朝远方望去缓解双眼的疲惫。

“醒了，喝点水吧。”

一直坐在旁边的叶明辰倒了杯热水，接过她手里的毛线。

看着手里还没巴掌长的围巾，他打趣道:“等你织完，恐怕都到春天了。”

温颜欢笑了笑:“你未来还有很多个冬天呢。”

闻言，叶明辰微微一怔:“给我的？”

“嗯。”温颜欢抿了口热水，目光渐远，“我觉得光付你工资还不够，这全是我感谢你的心意。”

也许老天爷给她最后的慈悲就是遇到了叶明辰。

叶明辰摸索着指间的温暖，心恍惚都慢慢软了下来。

他看着温颜欢的侧脸，哽在喉咙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温颜欢放下杯子，拿过毛线继续织了起来，动作缓慢缺分外认真。

“颜欢。”

“嗯？”

低细的鼻音像羽毛落在叶明辰心口他漫不经心似的开口:“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挺不一样的。”

听了这话，温颜欢手顿了瞬，那天的记忆像是电影在脑子里里回放。

“你是医生，当时一定看出来我生病了。”她头也不抬地回答了句。

叶明辰望向对面的房子:“我还以为自己回和小说里一样，遇上未来的女朋友了。”

或许是因为他的语气很轻松，温颜欢完全把它当做玩笑话。

她笑了一声:“可惜现实不是小说。”

叶明辰沉默了片刻，还是选择吞下了那些可能会让她觉得尴尬的话。

罢了，如果让她现在还要感觉苦恼，他跟傅呈晏又有什么区别。

等风渐渐大了，温颜欢才进屋。

叶明辰见她有些不放心院子里的鸢尾花，便将它们都搬进院中的杂物间里。

温颜欢看了眼日历，后天就是除夕了。

她望向正在看书的叶明辰，突然想起来他也是有家人的，过年应该回家才对。

“叶医生。”

听见温颜欢叫自己，叶明辰立刻抬起头:“怎么了？”

“我觉得我这两天身体挺好的，要不你回去吧，等过完元宵再来。”

温颜欢捏着暖水袋，又补充了一句:“就当我放你假。”

叶明辰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合上书:“那我可以把你带回去照顾。”

温颜欢失笑:“我认真的。”

“我也是。”叶明辰看着她，解释道，“前几年我一直都在值班，今年不回去也没关系，只是你不一直都想出去走走吗？等过了初四，我带你去我家那边看看。”

过年带异性回家，很难不让人多想。

温颜欢一个劲地摇头:“不了，我会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叶明辰有意无意地瞄眼对面的楼，“也是为了你好。”

第二十七章 新衣服

次日。

整片天都雾蒙蒙的，远处的高楼都变成了朦胧的虚影。

温颜欢望着对面的房子，微微蹙眉。

对面的邻居似乎不太喜欢出门。

只是晚上的时候，她总觉得窗外有双眼睛。

忽然，鼻头有些热痒。

温颜欢慌忙抽出纸捂住不断流血的鼻子。

等血止住，桌上已经满是沾了血的纸。

她沉叹了口气，把纸全部都扔进了马桶冲掉。

洗了把脸后，温颜欢看着镜中的自己，目光颓然。

苍白憔悴，病痛的瘀斑已经蔓延到了后背，呼吸仿佛都在用着全力。

“叩叩叩！”

听见敲门声，温颜欢回过神，走出去开门。

叶明辰提着个袋子站在门口:“今晚去看烟花，给你买了件新衣服。”

闻言，温颜欢一愣:“衣服？”

“过年就得穿新衣服，试试吧。”叶明辰将衣服塞给她，“我先下去整理东西。”

说完，转身下了楼。

温颜欢拿着袋子怔在原地，嘴里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把衣服拿出来，是件红色的斗篷裙，边角白色的毛绒柔软的像丝绸。

温颜欢眸光微亮，对衣服有了分喜爱。

客厅，叶明辰正把药放进包里，便听见我下楼的脚步声。

他抬头望去，眼神一怔。

裙子对温颜欢来说有点大，衬的她整个人格外娇小。

也许是因为衣服颜色，又或者是因为灯光，她的脸看起来红润了些。

温颜欢扯了扯衣角，有些拘谨:“还可以吧？”

叶明辰走过去，帮她理了理帽沿边，而后干脆给她戴上:“很好看，像小红帽。”

话音刚落，院子里突然传来几声狗叫。

两人一愣，走过去一看，不只哪儿跑来只金毛，正在院子里乱窜。

叶明辰下意识地把温颜欢护在身后，看了眼半敞的大门便去安抚金毛。

“应该是附近人的狗，我去问问。”

叶明辰说完，便领着后出去了。

温颜欢蹙眉，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门外，叶明辰看着手里攥着狗绳，一脸阴翳的傅呈晏，嗤笑:“堂堂傅氏企业的董事长，居然玩这种小把戏。”

“理她远点。”傅呈晏冷声道。

闻言，叶明辰眉目一拧:“所以，你想让她在病发的时候一个人等死？”

刚一说完，傅呈晏突然抓住他的衣领，刀子般的眼神闪着寒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她心怀不轨，敢碰她一根手指，我绝不放过你。”

叶明辰脸色瞬变:“你自以为和颜欢在一起六年就可以对我说教吗？”

他挣开傅呈晏的手，一字一句:“没错，我的确对颜欢有好感，可那又怎么样？我想要的不过是让她快快乐乐地度过她最后的日子，而不是像你一次次打着爱她的旗号满足自己的私欲。”

这些话像是一根根针刺着傅呈晏的耳膜，疼痛又难以反驳。

他想要的，也只是温颜欢能留在身边。

哪怕永远用冷漠的态度对自己。

看着傅呈晏隐忍的眼神，叶明辰理了理衣服:“如果你想消磨掉颜欢对你最后的念想，让她连死的那天都不愿见你，那你告诉她你在这儿吧。”

第二十八章 人偶熊

等叶明辰回来时，温颜欢问道：“是附近邻居的狗吗？”

叶明辰点点头，并没有多说，走过去拿起了包：“走吧，今天晚上会有很多人。”

温颜欢有些顾忌似的站在原地：“我穿这身真的行吗？”

叶明辰笑了笑，抬手帮她整理帽尖：“真的很好看。”

听他这么说，温颜欢才放下了心。

跟着他一起出门上了车。

虽然才下午，云温边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两人好不容易找了个地方坐下，叶明辰去买热奶，温颜欢四处张望着，目光很快被身边的女人怀中的婴儿吸引。

看着孩子那张软嫩的笑脸，她心一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

婴儿抓着她的手指，咯咯笑了起来。

女人也忍不住笑道：“小米很喜欢阿姨啊。”

柔柔的触感从指尖传进温颜欢的心底，温暖的同时，也带着寒冷的刺痛。

她眼眶一红，不由想到自己的孩子。

“你叫小米吗？真可爱。”温颜欢含泪弯起眉眼。

女人见她哭了，还以为是风太大，热心地拿出纸递给她。

温颜欢道谢后接过，叶明辰正好过来，见她两眼通红，又看身边有个孩子，心里明白了几分。

“喝点热的暖暖身吧。”叶明辰把热奶塞到她手里后又把从车上拿下来的毛毯披在她身上。

见状，女人感叹道：“你老公对你真好。”

闻言，温颜欢尴尬地解释：“他不是……”

谁知道话还没说完，叶明辰便打断了她：“应该的。”

温颜欢微微蹙起眉，不解地看着他。

叶明辰却一脸坦然地压低了声音：“我要说不是，她肯定还会说点别的，比如说看我们般配，到时候你更不好意思。”

调侃似的语气让温颜欢小小瞪了他一眼：“那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发脾气。”叶明辰勾起嘴角。

温颜欢抿了口牛奶，闷声说：“我没发脾气。”

她只是不想别人误会，至少不要让别人觉得他有个命短的妻子……

天黑的很快，但烟花八点才会开始燃放。

六点时，温颜欢已经有些累了。

看着眼皮开始打架的人，叶明辰有些心疼：“困了就靠着我睡会儿吧。”

温颜欢摇摇头，打起精神：“不困。”

话音刚落，一个人偶熊迈着滑稽的步子着走了过来。

它停在温颜欢面前，转了个圈后比了个心。

温颜欢愣了瞬后笑了起来。

叶明辰见她笑了，沉闷的心也渐渐有了丝轻松。

人偶熊指了指她，然而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温颜欢猜测问：“是让我闭上眼睛吗？”

人偶熊的大脑袋晃了晃。

温颜欢看了眼身边的叶明辰后闭上了眼。

叶明辰看着温颜欢微蹙的眉有些出神，也没看见人偶熊从哪儿拿出一枝玫瑰花凑到她的面前。

闻到淡淡的花香后，温颜欢挣开了眼，惊诧不已：“给我的？”

人偶熊点点头。

“谢谢……”温颜欢接过花，看着它的目光有些迷茫。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叶明辰皱起眉：“饿了吗？我带你去吃饭。”

第二十九章 倒计时

听他这么一说，温颜欢的确有些饿了。

但看面前的人偶熊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便劝道：“谢谢你的花，早点下班回去休息吧。”

说完，起身准备和叶明辰走。

可下一刻，手却被轻轻握住。

隔着毛绒布料的摩挲感让温颜欢心莫名一沉。

她惊讶地望着挽留般拉着自己的玩偶熊，竟然下意识地想到傅呈晏。

可温颜欢又觉得很可笑，他怎么会在这儿，又怎么会穿着玩偶服。

她看了眼几步外的叶明辰的背影，抽出了手跟了过去。

直到和叶明辰并肩时，温颜欢才慢慢回头看去。

人偶熊还站在原地，右手仿佛僵在了半空。

明明是张笑脸，却让人感受到一种跌落谷底般的失落。

“怎么了？”叶明辰问。

温颜欢转过头，看着手里的玫瑰花摇摇头：“没什么。”

进了餐厅，两人坐下后，叶明辰才说：“我已经跟我妈说了，初五我们就回去。”

闻言，温颜欢一噎：“你认真的？”

她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居然还告诉了叶母。

叶明辰给她倒了杯热茶：“当然，我的家乡很漂亮的，你就当散散心。”

听了这话，温颜欢有些犹豫。

她当然想趁着自己还能动多走走，可是就这么去叶明辰的家乡，真的不会给他带去麻烦吗？

“叶医生……”温颜欢欲言又止，半天才忐忑说了句，“我不想麻烦你们。”

叶明辰看着她，目光渐深：“我从没觉得麻烦。”

温颜欢唇线一抿，还没来得及细思他这过分温柔的语气便剧烈咳嗽起来。

叶明辰镇定地拿出药递给她，看她吃下后慢慢拍着她的背：“情绪波动不要太大。”

温颜欢咳红了脸：“知道了……”

吃完了饭，已经七点半了。

两人回去时，温边的人又多了一倍，不少民警正在维持秩序。

叶明辰重新找了个地方，让温颜欢坐下。

望着远处的霓虹灯，温颜欢思绪渐渐飘远。

傅呈晏占据了她短暂人生的一大半，忘不掉也不愿去想。

她也曾以为自己彻底离开他之后，生活会有多煎熬。

可想不到分开后，她得到了久违的平静与安宁，纵使这些都是有时限的，但也足够了。

叶明辰看着发呆的温颜欢，微微攥紧的手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可最终，那只手还是松开了。

“记得许新年愿望。”叶明辰提醒道。

温颜欢嗯了一声：“当然会记得，毕竟等不到生日许愿了。”

闻言，叶明辰心紧了紧。

温颜欢却好像乐观了许多似的笑了起来：“既然逃脱不了，不如就笑着面对吧。”

叶明辰轻轻嗯了一声。

没一会儿，原本就很嘈杂的人群因为大楼LED灯倒计时而沸腾起来。

几乎所有人都拿出了手机，想记录下最震撼人心的一幕。

温颜欢也和他们一样，紧紧盯着倒计时。

当数字变成0后，巨大的烟花从温中岛如箭直冲天际，漆黑的天空瞬间被照亮。

璀璨的光芒映入温颜欢的眼中，流淌着星河般的眸子一片清亮。

她收紧了手，望向身边的叶明辰。

希望叶医生，能平安快乐的过完这一生……

第三十章 熟悉感

随着烟花的结束，人群也慢慢散去。

为了防止出现踩踏，维持秩序的民警和交警也忙碌起来。

叶明辰牵着温颜欢的手以防走散，在人海中挪动着。

然而温颜欢突然被撞了一下，整个人都摔了下去。

“颜欢！”

叶明辰心一窒，努力走过去，却一点点地被推远，连同声音也淹没在喧嚣中。

耳畔的脚步声一阵阵，温颜欢撑着身体，只觉呼吸都变得分外困难。

“叶医生？叶医生！”她哑声叫着，喉咙却已经涌上了股腥甜。

突然，一只带着棉绒质感的手轻轻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

温颜欢愣住，才看清是那个送她玩偶熊。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抱进怀里。

即便它被撞得摇摇晃晃，却还是稳稳地护着她。

温颜欢目光微滞，焦躁的心好像也跟着慢慢平静下来。

为什么又有了那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想揭开人偶熊的头看看里面的人。

可就在快要触碰到它时，人偶熊却握住她的手。

温颜欢神色一欢，强忍下喉咙的痛痒：“你……”

“颜欢！”

随着人群的散去，身后传来叶明辰的声音。

温颜欢回过头，见叶明辰一脸急色地朝自己跑来。

与此同时，人偶熊也慢慢放开了她。

温颜欢诧异地看着它后退了几步，不舍般地一点点松开手，转身离开。

“等等！”温颜欢下意识地就要追过去，可它消失在了转角。

叶明辰挡住她的视线，眼底浸满了后怕：“你没事吧？”

温颜欢回过神，有些木讷地回答：“没，没事。”

“对不起……”叶明辰紧攥着手，眸中染上几分自责。

如果温颜欢真的出了什么事，恐怕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温颜欢收回目光，安慰道：“我真的没事，回去吧。”

叶明辰蹙着眉，再次握住她的手，力道重了几分，好像怕再出现刚刚的情况。

温颜欢没有在意，而是忍不住回头再看了眼人偶熊消失的地方。

转角处，人偶熊缓缓摘下头套，露出傅呈晏苍白消沉的脸。

他挪着沉重的步子，望着温颜欢远去的背影，通红的双眼涌上几分泪意。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不被拒绝的靠近她……

可当视线扫到那握在一起的手时，傅呈晏心骤然收紧。

然而现在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嫉妒，他甚至连一句关心都不能说。

傅呈晏僵在原地，好半天才转身离开。

刚一回家，温颜欢就冲进卫生间，吐出了忍了半个小时的血。

冲洗干净后，她浑身的力气仿佛也跟着没了。

好在叶明辰察觉到，赶忙把她扶回了房间。

躺上床后，他顺手抚了抚温颜欢的额头，确认没发热后才稍稍放下心。

温颜欢喘了几口气，突然说：“提前走吧。”

闻言，叶明辰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走是去哪儿。

“不着急，等你身体再好点。”他捻了捻被角。

温颜欢疲倦着抬着眼皮：“我现在就很好。”

她现在的时间完全是按一分一秒过的，拖得越久，她看起来越不健康。

到时候她可能连出门的心都没了。

看着温颜欢打定了主意似的表情，叶明辰沉默了一会儿后点点头：“好。”

转载自公众号：海岛文楼

主角：温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