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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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冉,你还敢狡辩!人证物证都在,本王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一阵冰冷的男声在冷月耳中响起。
她不是病死了么?
阎罗殿里还有这么好听的声音?
可不等她细想,一盆冷水就兜头泼了下去。
水中掺了盐,她身上又都是伤口。
刺痛感让她一激灵,困难的睁开眼,吐出来的声音干涩难听。
“狡辩什么?”
云楚烨蹲下,捏着她的下巴,冰冷的面具下透出一双阴鸷冰冷的眸子。
“若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上,你做出这种丑事的下场就是浸猪笼!既然你这么嘴硬,护着那个奸夫,那就等着见了棺材再落泪吧!”
说着,狠狠地甩开她的脸,将手中沾血的鞭子一并丢下,转身就走。
冷月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是眼前这一切都告诉她,情况不妙。
外头传来云楚烨的声音。
“看好她,让她自生自灭!”
屋门被重重关上,冷月瘫坐在地。
黑暗的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抬起手,搭向自己的腕间。
虽然指尖皮开肉绽,却能摸到心跳。
明明记得之前是自己识人不清,被继母和庶妹陷害,长期被下慢性毒药,最后含冤而死。
怎么……
正想着,一阵猛烈的头疼侵袭过来。
记忆像是开闸的洪水,冲入她的脑中。
冷月猛地睁开眼,她竟然又重生了?! 原本她上辈子就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脑科学家,成了护国公府的嫡女,没想到被人害死后竟然再次重生了。
呵,老天对她真的不薄!
冷月梳理了一下记忆,发现不知为何,这次重生带来的记忆十分混乱模糊,很多细节都不清楚。
荆冉,她是有印象的。
原先整个皇城中,最让人不齿的贵女就是荆冉。
她是大将军王的幼女,大将军王夫人连生了三个儿子,好容易在四十岁的时候得了这个女儿,一家人都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
全家宠溺的后果就是她做事嚣张跋扈,甚至听说还养了一堆男宠在庄子里,最后居然还狗胆包天,看上了冥王云楚烨。
用手段给冥王下了药,又爬上他的榻摇身一变,从人人厌恶的贵女成为冥王妃。
她原先和荆冉交集无多,听到的就是这些,可如今从记忆中窥见的荆冉却是另一个人。
她单纯善良,性格直爽。
那些所谓的男宠,只是她这些年用自己的私房钱收养的孤儿。
不仅有男孩,女孩也有不少。
而嫁入冥王府这个事儿更是被人算计,她自己也很无辜。
云楚烨在她进门以后一直冷淡的很,荆冉自小骄傲,不愿低头,所以夫妻感情很淡薄。
这次是被姜灵儿陷害,诬陷她与马夫通奸。
而原主在被云楚烨虐打之前,就已经被姜灵儿暗中喂了毒药,熬不住才一命呜呼,让她有了这个重生的机会。
冷月叹了口气。
这个荆冉和她一样是个苦命人。
虽然外人看着风光无限,可是心中的苦闷只有自己知道。
她喃喃自语。
“荆冉,我们虽然没什么交情,但既然老天安排我代你活一次,我一定不会饶恕那些害过你我的人。你放心吧。”
话音刚落,冷月脸上划过一丝泪痕。
她感觉自己心中忽然少了一块,心知那是真正的荆冉走了。
冷月正整理着记忆,就听到外头一个婆子的声音响起。
“翠怡姑娘,您一会儿帮我看着这柴房呗!我孙女儿从前儿开始就又吐又拉,请了大夫也没瞧出什么。
我得回去看看孩子,她今儿怕是熬不过去了。您行行好,等老婆子回来给您做好吃的,成不成?”
翠怡冷嗤一声。
“呸,你这个老东西,天天捆风!本姑娘可是一等大丫鬟,能做你这种粗使婆子的活计?想得美!”
冷月皱着眉听完。
她是个大夫,医者仁心,虽然自己身体还不成,却也想着去瞧瞧这孩子。
她打开一直跟随她的随身空间,摸了一颗止痛药吃了下去。
“翠怡,翠怡……”
翠怡推开门,露出一脸鄙夷的神情。
“叫魂儿呢?”
冷月朝她伸手。
“扶我出去。”
翠怡却翻了个白眼儿。
“还当自己是王妃呢?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王爷今儿心情好,否则你狗命都保不住!还敢让本姑娘扶你?休想!”
翠怡是冥王府的旧人,原先因为她是大将军王的幼女,又是冥王妃,巴结得很。
如今她虎落平阳,这丫头的嘴脸立刻就露出来了。
冷月冷冷的瞪了她一眼,扶着柱子,强撑着站了起来。
“带我去瞧瞧那孩子。”
翠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嘲讽道。
“瞧什么?你当自己是观世音呢?瞧一眼就能起死回生?”
冷月走到她身边,推了她一下。
“好狗不挡道,若是真想我死,也该是云楚烨来动手。你算个什么东西?”
翠怡显然没想到她还敢推自己,当即愣住。
冷月趁机跨了出去。
外头一个憨厚的婆子正立在门口,看到她出来表情顿时一变,下一刻就听冷月轻声问道:“你说你的孙女病了,孩子呢?”
孙婆子听她提起自己的孙女,立刻满脸愤怒:“你怎么还敢提我的五儿!若不是你非要让她吃什么冰糖云片糕,那孩子会上吐下泻吗?如今人都要没了,你还来假惺惺什么!”
一阵风吹过,冷月打了个寒战,觉得手脚冰冷,肯定自己是发烧了。
她头昏沉得很,有些细节也想不起来了,那孩子生病跟原主还有关系?
“带我去瞧瞧,兴许还有法子。”
不等孙婆子回答,翠怡就冲了出来。
“别不要脸了,你能有什么法子!孙婆子,她害了你的独苗,你还敢信她?”
孙婆子记恨荆冉,她儿子死的早,五儿是她唯一的亲人,想到孙女一脸痛苦的捂着肚子哭闹,她当即怒火攻心,直接冲上去就将冷月狠狠地推倒。
“你去死吧!你就该给我的五儿偿命!呜呜呜……”
冷月猝不及防摔倒在地,感觉头更昏了,止疼药还没发挥作用。
她又疼又烧,意识竟又渐渐模糊了过去……
等冷月再次睁开眼,外头已然漆黑一片。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烫手的很。
看来云楚烨是真的打算让她死在这里。
冷月环顾自己周身的伤口,若是还不处理,只怕会恶化。
她将消毒液和药从随身空间里取出来,准备给自己疗伤。
伤口上渗出的血液结了痂,黏在衣服上,一扯就鲜血淋漓。
冷月咬着嘴唇忍着痛,慢慢的将衣服和伤口分离,又用消毒液好好的清洗了一番,上好药,才松了口气。
正当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忽然听到两道稚嫩的声音在讲话。
“真可怜哩!瞧着都疼!”
“谁说不是?大哥,她要是死了以后谁给我们吃东西啊?”
“你就想着吃!我在说她可怜!”
冷月猛地回头,四处打量这个房间。
一个人也没有……
屋里黑黢黢的,只有风从洞开的窗户吹进来。
止疼药已经起了作用,她这会儿觉得身上松快了不少,就撑着起来,想去将窗户关上。
窗前,一肥一瘦两只麻雀正站在窗台上,朝着屋里歪头看。
见到冷月过来就扑棱棱的飞走了。
冷月关上窗,自嘲自己肯定是烧糊涂了,竟然连幻听都有。
在柴堆里找了点儿软和的稻草,铺在地上,将就着躺了下去。
许是白日里睡得多了,这会反而睡不着了,她盯着屋顶等天亮了就去找父亲冷清,告诉他自己被害死的原委。
一阵翻来覆去,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她一分钟都不想再多等,刚刚五更天就往外头走。
屋外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孙婆子应该是回去照顾孙女了。
冷月顺着原主的记忆,想从角门离开。
这会子府上除了几个早起做事的下人,到处都是静悄悄的。
冷月刚穿过佣人住的院子,被一阵哭声吸引住。
“管家,您行行好,五儿是我的命根子啊,这还有一口气儿呢,不能扔去乱葬岗啊!”
王管家也无奈。
“孙妈妈,这是王府的规矩,孩子可不兴死在王府里,晦气着呢,若是让上头知道了,咱们小命都不保啊。”
五儿?
就是昨儿被原主害了的那个孩子?
冷月忍不住往那边儿走去。
王管家吩咐人将孙婆子拖出来。
孙婆子哭的撕心裂肺,旁人皆是不忍,都在轻声劝慰。
忽然,众人只觉到眼前一花,一个身影已经冲了进去。
王管家瞬间愣住,“刚刚那是谁?”
旁边的小厮回过神,“好……好像是王妃!”
“什么?王妃不是在禁足么!快去把人带出来!”
王管家惊叫一声,众人就去推门,可却发现门从里面被栓住了,他们根本推不开。
“王妃,您赶紧快出来!王爷让您禁足,违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啊!”
原主虽说带着功夫,可刚刚那般折腾已经让冷月差点儿脱了力,她努力平复着呼吸, “我就是给孩子看看病,你们别声张!”
孙婆子却挣脱身边的人,冲到门口猛地拍门。
“你这个贱人!还我五儿的命,我和你拼了,你还我五儿!”
冷月被他们吵得头疼,干脆从身上摸出两个棉球,将耳朵堵了起来。
她走到五儿身边,就见烛火下,这孩子的胸口还在上下微弱的起伏。
还有一口气!
只是脸色苍白,全身干巴巴的,眼眶更是深深的凹陷了下去,整个人像是干瘪了的橘子。
冷月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五儿的脉搏。
脉搏细数,虚浮无力,仿佛下一秒就要断了,这是严重脱水。
她赶紧从医术空间里拿出电解质,扎上皮条给孩子输液。
虽然现在光线昏暗,但原主是个习武的,目光如炬,冷月一下就扎中了血管。
液体滴滴答答的通过输液器流入到孩子体内,像是生命之源。
冷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松了口气,又拿出蒙脱石散和益生菌,就着桌上的热水,给孩子喂了下去。
眼看着两瓶液体输完,孩子已经脸色好了许多。
她刚给五儿拔了针,就看到五儿睁开眼,正看着自己。
“王妃,您怎么在这里啊?五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原主记忆中,五儿是个讨喜的,经常在她屋里玩儿。
冷月怜爱的捏捏她的小脸。
“你生病了,我在给你瞧病呢。”
五儿扯起一个笑容,嘴唇干裂的出了血。
“王妃真好,等五儿好了,还去找王妃玩儿。”
冷月点点头,轻抚着五儿额头上的碎发。
“好,我等着你,你睡会吧。等天亮了,让奶奶给你煮点儿粥吃,别再吃不好的东西了,知道吗?”
五儿用小脸蹭着她的手心。
“好,五儿知道了。”
说着,又闭着眼睛,沉沉的睡了下去,神情中满是对冷月的信赖。
就在这时,屋门被狠狠地踹开。
孙嬷嬷扑到榻边,见孩子无声无息的闭着眼,顿时一阵哀嚎,昏了过去。
云楚烨抬起手。
“啪——”
一声脆响,冷月只觉头晕眼花,半边脸火辣辣的疼。
“你凭什么打我!”
云楚烨面具下的冷眸毫无感情地看着她。
“将她拖下去,重责二十鞭!”
冷月不服,“云楚烨,我已经把五儿治好了,你是瞎吗?”
一边的大夫嘲讽:“老朽行医多年,这孩子分明就是不行了!王妃莫要在这里混淆视听!”
云楚烨浑身暴戾的气息,冷月看不见他的脸,但也能感受到那种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他声音中冷意更甚。
“还不带下去!”
王管家一哆嗦,朝着左右使了眼色,赶紧将人拖了出去。
鞭子狠狠地甩在冷月身上,新伤旧伤叠加,她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迷糊间,听到有人在惨叫。
冷月翕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辆马车里,而车外是一个鲜血淋漓的男人,正在绝望的哀嚎。
“王爷,您饶了小的!小的没有,真的没有啊!”
云楚烨没说话,几个侍卫手起刀落,那人身上又被削下去几块肉,鲜血飞溅。
冷月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云楚烨就一把扯开了她的衣襟.
“荆冉,既然你想跟他私奔,本王就成全你们,去地府做鸳鸯吧!”
冷月怒极攻心,“云楚烨,我根本不认识他,你不得好死!”
云楚烨冷笑,抬起一掌将她劈晕。
“纪明,将这污秽处理了。”
侍卫郎若风隔着马车,低声询问。
“王爷,那王妃……”
“把她丢到柴房,自生自灭。”
“是。”
侍卫得令将冷月拖走。
郎若风偷看了一眼云楚烨:“王爷,孙嬷嬷的孙女那边……”
“本王留了药,你去看看。”
“是。”
郎若风来到孙嬷嬷住的小院,听到屋里传来五儿的声音。
“奶奶,我饿了。”
孙婆子一脸惊喜:“五儿,你说什么?你饿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王爷给的药真有用!”
昨天王爷走的时候丢了两包药给她,还允许孩子可以留在府上医治,没想到那个药这么管用,她真想去给王爷磕头!
谁知五儿却摇摇头,奶声奶气地开口:“不是的,是王妃给五儿瞧的病,她还让您给我熬粥吃,不让我再吃别的东西了。”
闻言,孙婆子摸了摸孙女的额头,“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王妃哪会瞧病?”
可五儿却嘟着嘴:“就是王妃看的,她还给我喂药,哄我睡觉,奶奶您不信我。”
孙婆子赶紧安抚了孙女,脑海中想起荆冉被拖走时说的话,心中有些打鼓。
莫不是真的是她治好的?
安顿好五儿,孙婆子就想着去瞧瞧荆冉。
毕竟她昨天白日里就受伤不轻,今早又挨了二十鞭子,若真像五儿所说,她孙婆子不就是恩将仇报了?
想到这,孙婆子加快脚步,朝着柴房方向小跑去。
一推开门,只见冷月闭着眼,躺在冰冷的地上,衣襟大敞,露出伤痕累累的肩膀。
孙婆子赶紧将人扶了起来,靠在柴火堆上。
“王妃,王妃,您醒醒——”
冷月半昏半醒:“水,我要水……”
孙婆子赶紧给她喂水。
冷月悠悠醒转,看清面前人,一把攥住她的衣角。
“孙嬷嬷?孩子,孩子……”
孙婆子心软,看她被折腾成这样还想着五儿,一下子就有些受不了了,也相信就是她治好了五儿。
“五儿没事了,她说是您给她治好的。”孙嬷嬷微微一哽,“王妃,是我老婆子对不住您啊,我恩将仇报,我该死啊……”
“没事就好,你不用自责。”
罪魁祸首就是云楚烨!
不信她,也不去调查她与马夫的事情真伪,直接就定了她的罪,云楚烨就是想让她死!
她死了,他才能跟姜灵儿在一起!
想到这,冷月的拳头都硬了,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原身犯的错她会努力弥补,可原身受的苦,她也要讨回来!
所有害过她,欺负过她的人,她一个也不会轻饶!
“嬷嬷,我有点事要出去,您能不能帮帮忙?如今这府上,我只能依仗您了。”
孙婆子心头难受,总听说荆家女嚣张跋扈,何曾见她这么低三下四过。
她揩揩眼角。
“行,老婆子豁出去了,不过您快去快回,别被人发现了。”
冷月点点头,这一趟,她打算先回去护国公府,将自己的死因捅出去。
再回大将军府,有原身的爹爹和三个哥哥撑腰,这门亲事她不要了,渣王,等着我的和离书吧!
冷月一路走到护国公府,她循着记忆找到后院西边一处塌陷的围墙,爬了进去。
刚一落地,脚下一软,险些摔跤,她快速扶住假山石才堪堪站稳。
还要穿过整个后院,才能到冷清的书房。
经过一处熟悉的院落,冷月心中都是愤恨。
这是她的庶妹,冷星的院子。
刚刚靠近就听屋内传来庶母赵姨娘和冷星的声音。
“冷月那个贱人死了都不得安宁,她那个死鬼娘当年带了那么多的嫁妆过来,总不能这么轻易地退还给王家吧?”
冷星低头绣花,“母亲,您总是这么沉不住气。”
嫁妆?!
冷月的手死死地攥在一起,她的嫁妆都是她娘当年嫁过来时的陪嫁,金银细软说是十里红妆都不为过。
十岁时娘亲去世后,留下话将这些东西留给她,旁人不准动。
这对母女原来是在打这些嫁妆的主意!
赵姨娘的声音再度传来:“能不着急么?这些东西多值钱啊!王家当年可是用了整个江南店面给女儿做陪嫁哩!”
冷星笑道:“娘,东西如今不是还在冷家么。”
赵姨娘幽幽的叹了口气:“在冷家可不在你的院子!你这傻丫头啊,你要想嫁入成家做嫡夫人,没有这些东西能成吗?”
冷月实在不想听下去,她快步朝着冷清的书房赶去。
冷清正在看书,听到开门声,一脸诧异。
“你是……”
冷月有些难过,她如今是荆冉,已经不再是冷家女儿了。
遂朝着冷清行了个礼。
“冷伯父好,未经通传擅自打扰您了,小女是大将军王荆雷霆之女荆冉,见过伯父。”
冷清皱了皱眉。
这荆冉已经嫁入冥王府,做了冥王妃。
自报家门的时候却还是说自己是荆雷霆之女,真是不懂规矩。
“下官见过王妃,不知今日来为何事?”
“伯父请起,今日我来,是有一事相求。”
冷清想不通她一个妇道人家和自己有什么话说。
“何事?”
“听闻府上的大小姐殁了,小女与她有些交情,想来看她最后一眼。”
冷清一愣,眸色骤变,旋即微微一叹。
“没想到月儿竟还与王妃有交情,下官替女儿谢过王妃,只是……说来惭愧,她是自尽而亡的,若是祭拜的话,还是免了吧。”
贵女自尽,可不是好事。
冷月猛地捏紧扶手,脱口而出:“不!她是被人害死的!”
冷清诧异的看着她:“嗯?”
冷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甚至能感觉到冷清目光中的探究。
“我与大小姐前几日还见过,当时她还很健谈,没看出半分轻生的意思。”
闻言,冷清才松了口气。
他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封信,递给冷月。
“王妃,这是月儿留下的遗书,唉,她也是可怜得了怪病,怕连累我们所以才……”说着,一脸痛苦地捂住了眼。
冷月看着这封遗书,字迹虽然在竭力模仿,可还是能看出些端倪——根本不是她的字。
她忽然明白了,这一切的算计,归根结底,还是来自于冷清的默许。
否则那两个贱人如何敢呢?
呵,这就是她前世尊敬的、热爱的父亲吗?这就是她的“家”吗?
冷清又打发了她几句,就将她往外送。
冷月气急攻心,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那大小姐的仙体……”
冷清声音里带着警告。
“王妃,您该知晓贵女自尽,自古以来就不是好事,传出去惹人闲话,你既是她的朋友,就请放过我们冷家吧。”
冷月看了他一眼,心中无比怆然。
“荆冉逾矩了,就此别过。”
她转身往外走,这个冷家,她是多一分钟都不想呆了!
路上人来人往,冷月却只觉得心像是被人掏了个窟窿,呼呼的往里灌风。
被继母和庶妹算计她只是恨,可面对冷清,这个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人,她只觉得齿寒。
什么父女恩情,什么舐犊情深,都是假的!假的!
冷月忽然看到远处冷星挽着成德的胳膊,进了一家首饰铺。
新仇旧恨,冷月怒火中烧,想也没想就要进去找冷星的晦气。
可步子刚跨出,就被人一把拉住。
“荆冉,你居然还没死!”
冷月一回头,就看到云楚烨的侄子,姜灵儿的脑残粉——云亦轩正拽着自己的衣袖。
她皱着眉,狠狠地拍掉他的手。
“你该叫我一声皇婶!”
云亦轩满脸的嘲讽。
“才嫁入王府几天就敢偷人,还敢自称是本世子的皇婶,荆冉啊荆冉,你的脸皮是城墙做的吗?”
冷月瞪着他,忽然笑了出来。
“你人不在王府,知道的倒不少,我偷人?你在边上看着了?一个男人倒像是女人般多嘴多舌,真是给皇室长脸!”
云亦轩被她堵的喘不上气。
他索性大手一挥:“来人,给本世子教训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
身边的护卫闻令而动,朝着冷月一拥而上。
冷月闪身躲过,她顺手抄起边上的竹竿,当成长枪朝护卫扫去。
那几个护卫都被打得手忙脚乱。
要说荆冉那可是荆家的宝贝疙瘩,荆雷霆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都教给了这个闺女,生怕她受到一点儿欺负。
所以拳脚方面,这么多年她就没输过。
眼看着那几个护卫越来越不敌,冷月欺身靠近,抬手就是一阵点穴,将那几个护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嘲讽的看着云亦轩。
“你还是这么无用,只会狗吠!给你皇婶我磕个头,我就饶了你。”
云亦轩被她激怒,撸起袖子就冲过来。
“你做梦吧!”
冷月抬腿就将他踹翻在地,脚踩在他的胸口上。
“最后一次机会,给我磕头求饶,否则杀了你!”
云亦轩脸色涨红,一半是羞恼,一半也是被她踩得有些上不来气。
荆冉今天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他都敢打了!
外围看热闹的人群忽然一阵骚动,随后朝着两边散开。
云楚烨披着玄色披风,脸上戴着银色面具,周身都是阴鹜之气,领着侍卫朝他们走来。
冷月瞧见他就觉得晦气,松开云亦轩就打算走。
可云楚烨却不打算放过她。
身后骤然响起一阵破空的风声,下一秒冷月就觉得腰间一紧,低头就看到一条如毒蛇般的鞭子已经缠到她的腰上,紧跟着,她就被甩到云楚烨面前。
冷月条件反射,用袖中的手术刀抵在他的脖子上,而云楚烨的手也同时扣住她的咽喉。
“荆冉,你胆子倒是挺大。”
冷月的心都要跳了出来,靠近以后,云楚烨身上的气息更可怕了。
可她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一直认输,否则只会让这个男人蹬鼻子上脸。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你不妨试试看,是你先掐死我,还是我先杀了你。”
边上的侍卫们都吓疯了。
自家王爷被人拿刀抵着脖子,他们还要命吗?
郎若风带着众人,提着刀戒备的看着冷月,却不敢轻举妄动。
云楚烨戴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声音亦听不出波澜。
“你是第一个敢威胁本王的人。”
冷月将刀往前递了一些,云楚烨能感受到刀锋刺在皮肉上的紧张。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马上回去让我爹去求皇上,与你和离,你先松开我。”
云楚烨冷笑:“敢用刀对着本王,还想全身而退?”
说着,他手中骤一用力,鞭子猛地缩紧,冷月手上的力道顷刻便被卸了下来。
手术刀应声落地。
“叮当——”
云楚烨手中力气加大,冷月只觉得脖子下一秒就要断了。
他是真的想杀她!
“你……放……开……我……”
云楚烨不为所动。
“今天便是你的忌日!”
冷月的眼前已经开始发黑,这才重生两日,就又要死了么?
老天到底是帮她,还是在和她开玩笑?
就在这时,一个壮硕的虬髯中年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他走到云楚烨跟前,看着冷月苍白的小脸,心疼的泪水一下子涌出。
“手下留情啊王爷!老臣就她一个女儿,她不懂事,您就饶了她吧!”
云楚烨手中力道一顿,冷漠的目光朝他看去。
荆雷霆双眼泛着红,“不管囡囡做了什么,老臣都愿意一力承担!只求王爷能够饶过她。”
铁汉柔情,若不是在外面,他大概真的哭出来吧。
这是冷月第一次见到大名鼎鼎的大将军王,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人。
云楚烨的手还是扣着冷月的脖子,语气中带着戏谑。
“荆将军,你女儿今日敢公然刺杀皇嗣,这种错你打算怎么替她承担?”
荆雷霆眼尖,看到冷月的手背上都是伤,一直蜿蜒而上,被衣袖遮住的地方虽看不见,可也肯定触目惊心。
想想,便更加心如刀绞。
“王爷,老臣一生为国到处征伐,对女儿确实疏于管教。=,您今日饶了她一命,老臣愿无条件答应您一件事,日后您有需要老臣的地方,上山下海,我们荆家绝无怨言!”
荆家世代武将之家,手握着北齐三分之一的兵权,荆雷霆的承诺能换来什么不言而喻。
云楚烨慢慢松开了手,眸子却还是紧盯着他:“大将军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荆雷霆郑重地点点头,为了女儿,他什么都可以放弃。
“知道,大丈夫一言九鼎。”
“好。”
腰间的软鞭松开,冷月快速撤回荆雷霆身边,她不是傻子,能让云楚烨都妥协,可见荆雷霆为了救她付出了多少。
上辈子在冷家活了十八年, 纵然做了皇城贵女的典范,也只能得到冷清的一个点头,更谈何怜惜与疼爱。
冷月终于知道,荆冉肆无忌惮的背后是有一个疼爱她的爹爹在撑腰。
荆雷霆一把将冷月护在怀里。
“囡囡啊,你没事吧?伤口疼不疼?”
冷月感受着荆雷霆身上的温暖,眼圈发热,鼻子也开始泛酸。
她眼泪垂落,带着哭腔叫了一声。
“爹——囡囡好疼啊!”
荆雷霆一连声的叹气。
这个女儿他宝贝了十八年,没舍得让人动一个手指头,这才出嫁短短三天,就遭了这么大的罪!
“乖,跟爹回家,不怕了啊。”说着,搂着冷月就往回走。
冷月侧眸,看到冷星正挽着成德站在首饰铺门口看热闹。
她的心中恨意翻腾。
冷家那对母女,这笔账她不会就这么算了!
娘留给她的钱,一文都不会落在他们冷家人手上!
众人渐渐散去,郎若风快步走到云楚烨身边:“王爷,您没事吧?”
云楚烨理理衣袖:“无妨。”
郎若风松了口气,继而又自言自语:“那就好,今日孙婆子还说王妃治好了她孙女,属下还以为王妃转性了,没成想还是这般……”
云楚烨若有所思的看着冷月的背影。
“你说什么?”
郎若风听话的重复了一遍。
云楚烨眸子微眯。
“她会医术?”
郎若风摇头。
“以前从未听人提起过,不过荆家二公子荆泽医术高超,许是跟他学的。”
云楚烨转身,看不出喜怒。
“有点意思,给本王仔细查!”
荆家马车上,荆雷霆搂小心翼翼的搂着冷月。
她这两日神经一直紧绷着,根本没睡好。
靠在荆雷霆怀里的安全感,让她的倦意涌上心头,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床边坐了两个人。
见她睁眼,那两人都十分欢喜。
“小妹,你终于醒了!”
冷月定睛细看,才认出来这二人分别是荆冉的二哥荆泽和三哥荆离。
两人手忙脚乱的将冷月扶起来,靠在软枕上。
冷月脸色苍白,嘴唇皲裂,整个人瘦脱了相。她哑声轻轻唤了一声。
“哥。”
荆泽和荆离见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荆泽是大东国医明老的首席弟子,从来都是彬彬有礼,性格温和,此刻却满脸愤怒。
“小妹,你身上的伤都是云楚烨打的?”
荆离更是咬牙切齿,扭头就要走。
“囡囡好好的嫁过去,如今遍体鳞伤的回来,不是他还有谁!我这就去杀了云楚烨那个王八蛋!”
冷月赶忙拉住荆离的衣袖。
荆离虽然富可敌国,可是从小就不喜欢习武。
一家子武将,唯有他手无缚鸡之力。
他怎么能打得过云楚烨。
“三哥,不用你为我出气,能活着回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荆离气恼的坐了回来。
“爹在写折子,一会儿要去皇上面前参奏那个狗东西!”
荆泽温柔的摸了冷月的脸。
“囡囡,一会儿二哥和爹一起进宫,不会让你白受了这些委屈的!”
冷月却可怜巴巴的看向他们。
“哥,求你们和爹爹说,让我和云楚烨和离吧。”
荆离一拍手。
“和离!肯定要和离,我们全家都支持你!当初就不该嫁给他,我这就去找爹!”
说着,一溜烟跑了。
而荆泽却轻轻握着冷月的手,柔声抚慰。
“和离这事你放心,爹肯定会同意的。”
冷月眼圈湿润,被宠爱的感觉,让她心里温暖并酸涩。
“二哥,您和爹说,不要去参奏云楚烨,他是皇上的亲儿,我们荆家说到底也只是个异姓王,
能和离囡囡就心满意足了,更何况大哥如今带兵未归,还是不要惹了皇上的不快。”
荆泽心疼的给她擦眼泪。
“我们囡囡长大了,知道心疼爹和兄长了,我一会儿就去告诉爹,
你身上的伤口我都处理过了,。哥给你熬了安神汤,喝了好好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荆泽喂她喝了药,才去找荆雷霆商量和离的事。
夜里,冷月正睡着,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老头的呼唤。
“小姐,别睡了!快醒醒!”
冷月悚然一惊,却只看到空荡荡的闺房。
哪里有人?
她敲敲头,正怀疑自己又幻听了。
那声音却又传了过来。
“小姐,快躲起来!有人要来害你!他要进来了!”
冷月眼神一凝,这肯定不是幻听!
她飞速的拽了外袍,摸过自己的软剑,立在窗户边。
果见一个穿着夜行衣的黑影从窗外跳进来。
两人脸对脸撞了个正着。
那人显然没料到冷月会等着他,愣了一下。
只这一下,冷月就夺得先机,一剑刺在那人肩头。
她脑海中猛然回忆起一段影像。
那是她独守空房的新婚夜。
一个黑影从云楚烨的书房中跳出来,她也是这样一剑刺向那人的肩膀。
面纱掉落,那张脸是……姜灵儿!
冷月眉头紧皱。
姜灵儿为什么冒夜去云楚烨的书房?
她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这事肯定和原主被害有关。姜灵儿绝不是表面看着的纯良!
外头狗叫个不停,已经引来了巡逻的侍卫。
冷月手紧握着那把剑,一寸寸的朝黑衣人身上刺入。
黑衣人猛地一掌将软剑震开,闪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冷月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楼下。
只见家中那条养了十五年的老黄狗正汪汪叫。
她心生疑窦,难道刚刚是大黄帮的自己?
冷月顺手摸了一块糕点,丢了下去。
大黄开心的捡起,对着她一通摇头摆尾。
安神药作用继续,她回床上就睡了过去。
可天还没完全亮,窗棱又响了。
冷月刚睁眼,就被人点了穴。
是冥王的侍卫郎若风。
郎若风一声不吭的扣住她肩膀,将她拎起来,翻身又跳了出去。
事情发生在瞬息,冷月连呼救都没来得及。
郎若风动作粗鲁,冷月吃痛皱眉。
“郎若风,你要带我去哪!”
郎若风阴沉着脸。
“小世子虽然白日里对您有些不敬,王妃又何至于毒杀他?”
冷月气上心头。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给他下毒了!是云楚烨说的?是不是整个皇城里的坏事都是我荆冉做的!”
郎若风不再回答,脚下生风,踏着屋顶,将她带到了瑾王府宅院中。
她被丢在地上,解了穴道。
抬头看去,只见云亦轩正闭着眼,脸色青白的躺着。
眼看就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云楚烨坐在一边,虽看不清楚面具下的表情,却能感受到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
冷月起身,刚要走近云亦轩,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就被门外冲进来的瑾王夫妇推开。
瑾王妃一脸的泪痕,头发散乱,扑在云亦轩身上。
“我的儿啊!你这个贱人,不准碰他!”
瑾王更是狠狠地将冷月推了个趔趄。
“贱人,不准靠近我儿!”
冷月没吭声。
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能看到云亦轩身体内血液流动情况。
一团青紫色的烟雾正顺着他的血脉流动,逐渐向心口汇聚。
冷月眨眨眼,这不是幻觉!
她脱口而出:“云亦轩还有救!”
瑾王妃抱着云亦轩,歇斯底里哭骂:“御医都说没救了,你还在这里胡说八道?荆冉,你这个毒妇!
你怎么能对一个孩子下这种毒手!王爷,杀了她,给轩儿报仇!”
冷月却逼近瑾王妃。
她一把扣住瑾王妃的下颌,声音严肃。
“王妃,你真想要他死,就继续哭,可如果他还有一线生机,却被你耽搁了,你难道不会心痛吗?”
瑾王妃和瑾王被她震住了。
两人看着昏睡不醒的儿子,又看看胸有成竹的冷月。
瑾王冷哼一声。
“你的意思,是你能治好?”
冷月点头。
那些毒气还没有进入心肺,云亦轩肯定有救!
瑾王咬咬牙,死马当活马医了。
“好,那就立下生死状!给你三个时辰,你若是救不活轩儿,就让大将军王府给我儿陪葬!”
冷月看了一眼始终没说话的云楚烨,颔首。
“好,不过我重申一遍,云亦轩的病与我无关,若我将他救醒,你去大大将军王府门前磕三个响头,给我赔罪!”
“一言为定!”
屋子里又陷入一片安静,所有人都被冷月赶出去。
她走向榻上躺着的云亦轩。
这小子虽然嚣张跋扈,可是医者仁心,想到他痛苦不堪的父母,冷月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她是脑外科医生,其实对毒物并没有太多研究。
可就在之前的刹那间,她脑子里灵光一现,似乎涌出很多药方和治疗方法。
冷月将手扣在云亦轩的脉门上,闭眼感知。
顿时从她身体中探出丝丝缕缕的白色烟气,在空中形成了一个透明罩子,将她和云亦轩都笼罩在其中。
等冷月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底尽是诧异。
云亦轩这是中了南疆千虫蛊。
传闻这种蛊毒无色无味,可以任何虫子作为媒介,种入人体。
中蛊之人,体内会生长出成千上万的小虫。
这些虫子走到脑部,会改变人的神智,走到人的肺腑,会让人痛不欲生,走到人的四肢,则会让人瘫痪不能行。
是天下少有的毒蛊!
冷月猛地撤回手,她终于明白自己之前看到云亦轩脉络内的黑雾是什么了!
那是虫子!
忽然,云亦轩猛地吐出一口黑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冷月顾不得多想,将手贴在云亦轩的胸口。
她的手心里,白雾顿现,透过云亦轩的皮肤渗透进身体。
在他所有的脉络脏腑上结成了一层保护壳。
这不是原主的能力,也不是冷月的能力,而是她这次重生后,老天给的天赋!
她闭着眼睛,感受着白雾在云亦轩身体里的行走情况,追溯着那些虫子。
这项工作消耗极大。
冷月的后背和额头都是汗水,若不是这具壳子底子好,还真撑不住。
那些蛊虫很忌惮白雾,接触到纷纷退避。
冷月心头微动,趁机驱动白雾将蛊虫驱赶往云亦轩的右手。
那些蛊虫混合着鲜血,最后在云亦轩右手臂内侧形成了一个小拇指大小的红痣。
她拿出银针,想要将这些蛊虫挑出来。
却发现这一块的皮肤坚硬至极,根本没法子挑破。
就在此时,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慵懒的声音。
“竖子敢尔,你这么做,只会让他现在就死!”
冷月手上动作一顿,原本要刺入的银针悬在半空中,她环顾房间,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
那个声音继续道。
“南疆蛊王,岂是你这般就能解掉的?多管闲事,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冷月不禁反问:“难道说就不管了?任它存在?”
那个声音回答:“现在的你还不足以管,等你找到麒麟心再说吧。”
冷月豁然站起,她终于循着声音来源,却只看到窗台上一只大胖猫。
那猫高冷的很,见冷月看着它,撑了个懒腰,一蹦三尺,跳到了对面的屋檐上,不见了踪影。
冷月心头忽然闪过一个想法,难道她能听懂动物的语言!
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房门就被瑾王妃拍响了。
“荆冉,三个时辰到了!你还不出来!你把我儿怎么了!”
冷月擦了擦汗,打开了房门。
瑾王妃推开她就冲了进去,抱着云亦轩又是一阵哭泣。
瑾王冷眼看着她。
“怎么样了?我儿若有一丝闪失,你就死定了!”
冷月淡道:“小世子是中的南疆千虫蛊。”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神色都变了。
就连云楚烨隐藏在面具下的脸都有些抽动,周身散发出浓烈的戾气。
他声音冷漠,居高临下的看着冷月。
“那么,你到底是治好了,还是没治好?”
冷月不卑不亢。
“我现在虽然还没有办法将他完全治好,可我已经将所有的蛊虫都赶到了云亦轩的手臂上,只要再给我时间,我一定可以完全治好。”
瑾王和瑾王妃掀开云亦轩的袖子检查。
确如冷月所说,而且云亦轩的胳膊上多了一个红痣,脸色也明显好看了很多。
“御医!御医!”
老御医赶忙过去把脉。
“回王爷王妃,小世子确实脱离了生命危险。”
瑾王却豁然起身,指着冷月骂道。
“贱人,就是你害了我儿!你父兄常年在南疆盘踞,这种蛊毒必然是你带来北齐的!
今日我就要进宫去向父皇告发你们荆家,和南疆蛮子坑壑一气,戕害皇嗣!”
冷月气得不轻,这瑾王太不讲理了。
“瑾王,你好歹讲些道理!我救了你儿子,你非但不感激,还要恩将仇报吗?”
瑾王妃擦了泪水,鄙夷道:“谁不知道你就是个祸害,为了当上冥王妃,用了那么多下作手段,
害我五弟直接丢了兵权,如今又来祸害我们家轩儿!你们荆家活该被满门抄斩!”
冷月听到云楚烨被褫夺了兵权,正诧异间,就听他开口。
“好了,大哥大嫂,既然轩儿暂无生命危险,就且饶她一命,人我先带回王府。”
瑾王夫妇虽心中不忿,却也不敢违拗云楚烨,只得点头。
云楚烨朝着郎若风使了个眼色,对方就又像提小鸡一样,将冷月提出了瑾王府。
一日之内,冷月就像是一个麻袋,被人提来提去。
冥王府,她这次没有再进柴房,而是破天荒的被丢进了书房。
云楚烨坐在主位,探究的看着她。
“你会解千虫蛊?”
冷月不是恋爱脑的荆冉,面对云楚烨十分淡定,也找了个椅子坐下。
“还需要些时日。”
“从没听说你会医术,为何忽然变成神医?”
“人是会变的,王爷不用这么诧异,既然今日王爷愿意和我坐下谈,那么我也有话要说,我们和离吧。”
云楚烨隐在面具后的眸子眯起来。
“和离?”
声音中透着危险,冷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是,和离!你不喜欢我,我现在对你也不再感兴趣,倒不如从此一别两宽,省的各自恶心。”
瞬息,云楚烨已经略到她面前,大手狠狠地扣住她的脖子。
“荆冉,本王玩过的东西,纵然是捏碎了也不会送与他人。”
说着,他手下用力,冷月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更何况,本王还没有玩够你,你休想全身而退。”
冷月手忙脚乱的去扒拉他的手,却在手指触到云楚烨脉门的时候顿住了。
熟悉的脉象跳动。
云楚烨,竟也是中了千虫蛊!
冷月决定赌一把,这千虫蛊就是云楚烨的软肋。
“你这么压制身上的千虫蛊,已经是半个废人了吧?”
云楚烨手上力气加重,眼中更是怒意迸射。
“你说什么?”
冷月哼笑一声,知道自己赌对了。
“云楚烨,你瞒得过天下,还能瞒得过你自己?你用以毒攻毒的法子克制千虫蛊,十多年来,是不是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
说着,她竟笑了起来。
云楚烨手上力气一松。
冷月被他拋在地上,空气涌入肺腑,刺激的她剧烈咳嗽起来。
头顶上,云楚烨冰冷的声音传来。
“荆冉,你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冷月仰起头,眼神带着幸灾乐祸。
“云楚烨,你也让我刮目相看,外表看着风光无限,谁能相信北齐威名赫赫的冥王其实已经病入膏肓,命悬一线了呢?”
云楚烨蹲下来,捏着她的下巴,声音危险。
“知道本王秘密的人,都得死!”
冷月悍不畏死的与他对视。
“你真想让我死,刚刚我的脖子就已经断了,云楚烨,你藏头露尾的到底是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云楚烨一个手刀下去。
冷月就软软的晕了过去。
郎若风一直站在不远处,见状,向前跨了一步,又收住了脚。
“主子,王妃她或许真的能治,咱们可以一试的!”
云楚烨审视着冷月。
“之前让你查的事,查什么来了吗?”
郎若风摇头。
“并没有什么特殊,不过据大将军府下人说,王妃好像对于之前的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云楚烨眯眼。
“失忆了?”
郎若风斟酌着用词。
“好像是这样,许是前几日的事刺激太大,忘了某些东西。”
云楚烨一抬手。
“将她带去我房里。让王御医过来诊脉,本王倒要看看她在耍什么花招。”
说着,率先一步离开书房。
冷月醒来第一个念头,就是脖子疼。
第二个念头,就是摸自己的心跳。
还在跳,她还活着!
千头万绪涌入她的脑海中,她猛然从榻上坐了起来。
这间屋子她没来过,素色的装饰,简单的摆设。
唯独扎眼的是正坐在她对面的云楚烨。
云楚烨撑着下巴,正闭目养神。
冷月想起他身上中的蛊毒,思绪飞转。
这南疆的千虫蛊虽然阴毒,可云楚烨管辖的范围是北齐的东北方,根本不会和苗人扯上关系。
是谁将千虫蛊种到他身上?
他这样一个高高在上,心思缜密的冥王,又怎会让人有了可趁之机?
云楚烨察觉到冷月的目光,依旧闭着眼,声音却从面具后响起。
“看够了吗?”
冷月垂下眸子,意识到这里应该就是云楚烨的卧房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
云楚烨睁开眼,声音平淡。
“本王和你谈一笔交易。”
“云楚烨,你觉得这是谈交易的态度?我现在想回家,还请行个方便。”
云楚烨却漫不经心。
“你不想知道我和你谈什么?荆冉,你这段日子一直追着本王,不如告诉本王,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冷月忍不住嗤笑。
“云楚烨,你想想,我几次差点死在你手里了?一次两次三次,纵然是一条狗,
舔了火盆也该知道疼了吧?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相信你,还要和你合作?”
云楚烨冷漠的看着她。
“凭你父亲的承诺,荆冉,你不会忘了荆雷霆答应本王什么了吧?”
冷月背后不禁生出一丝凉意。
“你想做什么?”
“你既然知道本王已经命悬一线,如果本王死之前,让你爹带着你们荆家全家去荡平南疆,给本王陪葬呢?”
冷月猛地捏住锦被。
“你这个疯子!”
“那么,你现在意下如何?”
冷月只能点头。
“你无非是想让我给你治病,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有个要求!”
云楚烨饶有兴致的看向她。
“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本王谈要求?”
“既是交易,那两方自然都有条件,我只求王爷与我和离,放我自由,至于王爷的病,我自会竭尽全力。”
云楚烨没有回答她。
屋里陷入一片安静。
翠怡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灵儿小姐,您怎么来了?”
姜灵儿可以自由出入冥王府,来后宅也是常事。
相比于冷月,她倒更像是这里的女主人。
她笑着和翠怡打招呼。
“翠怡,烨哥哥呢?”
翠怡努了嘴,对着屋里使个眼色。
“王爷正和那个女人在屋里呢,进去好半天了。”
姜灵儿丝毫不避讳,蹦蹦跳跳的跑来推开了房门。
“烨哥哥,你这几日怎么都没有去找灵儿?灵儿给你做了点心呢!”
待她看见冷月坐在榻上,又单纯的笑起来。
“咦,荆冉姐姐也在?灵儿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呀?”
云楚烨摇摇头,指了手边的椅子。
“坐吧,我说了,这宅子你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姜灵儿这才松了口气似的,吐了吐舌头,一脸娇憨。
又从食盒中端出了一小碟豌豆黄。
“烨哥哥,荆冉姐姐,你们都来尝尝灵儿做的豌豆黄,新学的。”
云楚烨接了一块过去,毫不设防的咬了一口。
“味道不错,这种东西让下人做就好了,为何要自己动手?”
姜灵儿含情脉脉的看了他一眼,又娇羞的撇过脸。
“想着烨哥哥喜欢,就跟着学了。”
身边的丫头适时补充。
“王爷,您不知道,小姐跟着厨娘学了半日才做了这么一小碟,手指都磨破了。”
姜灵儿笑瞪了丫头。
“桃红,叫你多嘴!”
她取了一块豌豆黄,倒了热茶递给冷月。
“荆冉姐姐,你也尝尝,灵儿手艺不好,您可不要笑我呀。”
冷月刚伸手去接,就见姜灵儿眼中闪过一丝戏弄。
随即,她手一抖,一杯热茶都泼在了手背上,白皙的皮肤顿时红了一大块。
“啊!好疼!姐姐,你为何要推灵儿?”
冷月没做声,倒要看她还能使出什么手段。
桃红赶忙给姜灵儿擦手,叱骂道。
“荆冉,小姐好心给你吃点心,你居然用热水烫她!你真是恩将仇报的白眼儿狼,
现在你就烫花自己的脸,给我们小姐赔罪,否则我们定告诉相爷,让你们荆家吃不了兜着走!”
冷月嘲讽的看着姜灵儿。
“这里是冥王府,姜小姐,你知道我是谁么?”
姜灵儿眼圈红红的,小声道。
“冥王妃。”
冷月“噗嗤”笑了出来。
“你也知道我才是王妃?那你是什么?未出阁的,姜丞相的女儿,为何会出现在我和王爷的卧房?
还纵容自己的丫头在这里和本王妃叫嚣,姜灵儿,是你不懂道理,还是你养的狗不懂规矩?”
姜灵儿面色一白。
冷月的几句逼问,让她无从回答。
她捂着手,看了眼云楚烨,可怜兮兮的落泪。
“呜呜呜,荆冉姐姐,是灵儿逾矩了,灵儿只是想念烨哥哥,姐姐,您若是不喜欢灵儿,以后灵儿不来便是,您不要和烨哥哥见气,是灵儿不对……”
桃红却不肯示弱,拿起茶壶就朝冷月砸去。
“荆冉,你欺人太甚!还真当自己是王妃了!整个皇城谁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冷月一个侧身,躲过茶壶。
迅雷不及掩耳的冲到了桃红面前,抬脚将她踹翻在地。
彼时,茶壶才堪堪落地,发出刺耳的脆响。
热水洒了满地。
冷月一脚踩在桃红胸口。
那丫头虽然膀大腰圆,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徒劳的去抬冷月的脚。
“你居然敢欺负到我们左相府头上!”
冷月鄙夷的看了她一眼,狠狠一脚,将她踢飞了三尺远。
桃红一头撞在墙上,磕掉了两颗牙。额头更是肿起了一个大包,哼哼着说不出话来。
冷月拍拍手,看向姜灵儿。
“帮着管教一下不懂事的下人,姜小姐不会怪我吧?”
姜灵儿哭的更厉害了。
“姐姐是好心,是灵儿没用,得罪了姐姐,还请姐姐恕罪。”
冷月最瞧不惯她这种惺惺作态。
“不用谢,若还有下次,我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冷不防,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她脸上。
“啪——”
屋里顿时安静了,姜灵儿的哭声也停了下来。
冷月被打的耳朵里嗡嗡作响,鲜血顺着嘴角淌了下来,脸颊也应声肿起。
云楚烨冰冷的警告。
“荆冉,你最好认清自己的位置。”
说着,牵起姜灵儿就走,看也不看冷月。
姜灵儿倚在云楚烨身边,泪眼朦胧间,朝着她投来一个挑衅的笑。
冷月看着他们扬长而去的背影,气的拳头握紧。
这对渣男贱女真是太让人恶心了!
她回到大将军府,已是暮色西垂。
这么蹉跎着,就过了一日的光景。
荆雷霆坐在厅中,听人通报,小跑着冲出来。
“囡囡,你这一天去哪了!爹一早去叫你,发现你屋里窗户开着,人不见了,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可急死我了!”
冷月看着荆雷霆脸上的焦急,顿时委屈涌上心头。
她有这么一个爱她的父亲,有一个温暖的家。
云楚烨和姜灵儿那两个贱人凭什么这么作践她!
她一把抱住荆雷霆,泪水刹不住的往外冲。
“爹!”
荆雷霆心疼的给她擦眼泪,却发现她脸肿了。
“受委屈了,脸怎么肿了?谁欺负你了?爹给你报仇!”
冷月没吭声,发泄够了情绪,才摇头道。
“爹,囡囡学了您一身好功夫,没人能欺负的了我。”
荆雷霆心知女儿苦恋云楚烨,这一身委屈只怕和那人脱不了干系。
她不说,荆雷霆也舍不得多问,轻轻吹着她的脸。
“囡囡,一会儿让你二哥给你上点药,很快就不疼了啊。”
冷月吸吸鼻子。
“爹,和离的折子,您送去给皇上了吗?”
“没有,今日一直在找你,都没顾得上去宫里。爹明日就去送!”
冷月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爹,您快去吧,我是一刻也不想顶着这冥王妃的头衔了!”
荆雷霆看了看天色。
“天色太晚了,只怕这会宫门已经落了锁,明日天一亮,爹就去,你别急”
冷月垂着眸子。
她简直被云楚烨那两人恶心透了。
此刻她不想管云楚烨和姜灵儿是什么关系,只想快些和他撇清关系。
“好。”
荆雷霆见她这般为情所伤,心疼的都要碎了。自是言听计从,不敢多问。
晚间,荆泽给冷月冷敷了脸,又上了药,才不放心的离开。
窗外月光照进来,屋里一片静谧。
她脱了外裳,刚准备休息,就听见窗棂声响。
郎若风扶着云楚烨从窗外翻了进来。两人行动迅捷,甚至连大黄狗都没发现端倪。
待云楚烨站稳,郎若风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冷月心道,看来云楚烨真的内力尽失了。
可这样则更令她心惊。一个内力尽失的人,居然三番五次的让她感到威胁,差点死去!
云楚烨全盛之时,怕是整个北齐也无敌手吧?
冷月开始明白他为什么封号是冥王了。
“云楚烨,你来这里干什么?”
云楚烨的银质面具在月光下闪着冷芒,将外裳扔给她。
“穿衣服,跟本王回去。”
冷月自顾自的爬上了榻。
“回去?回哪去?这里才是我家,王爷请回吧,我要睡了。”
云楚烨上前两步,去抓冷月的肩膀。
“你三番五次的回娘家,让父皇怎么想?”
冷月避过他,翻到另一边。
“你说,姜灵儿知道你这么晚来我屋里,会怎么想?”
云楚烨回身扣住她的手腕。
“跟我走!”
冷月却不依不饶,另一手就去扣他的脖子。
两相撕扯间,云楚烨衣襟被扯开,一块翠绿的玉佩掉在了榻上。
云楚烨迅速将玉佩珍重的窝在手心,声音冷的直掉冰碴子。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冷月扫了一眼那玉佩,觉得十分熟悉。心头更是闪过一个念头,这玉佩是和她原身有关的物件!
那玉佩上雕刻的是一株田七。
很少有人会在玉佩上雕刻药草,她不禁攥着云楚烨的衣襟,问道。
“这玉佩是谁的?”
云楚烨厌恶的推开她。
“少管闲事!郎若风,将她带走!”
说着,又要抬手去打晕她。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了。
荆雷霆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囡囡,你睡了吗?爹有事要和你说。”
冷月一惊,随即看向云楚烨,无声道。
“快滚!”
云楚烨却戏谑的看了她一眼。
“偏不!”
他将外袍扯乱,起身就去开门。
冷月阻挡不及,就见着荆雷霆和云楚烨二人大眼瞪小眼。
荆雷霆看了眼自己只穿着睡衣的女儿,又看了衣冠凌乱的云楚烨。
顿时大为心痛,大有自己养大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而那只拱了白菜的猪正人模狗样的朝他拱了拱手。
“岳父大人好。”
荆雷霆勉强应了,明明上回见面还剑拔弩张,他不明白云楚烨为何态度转变的这么快。
“冥王殿下好,不知深王殿下深夜来访,荆某有失远迎,失礼。”
云楚烨整理衣襟。
“说来惭愧,本王今日与王妃有了些嫌隙,特来接人回府,毕竟新婚燕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闻言,冷月马上反对。
“我不回去!这里才是我的家,爹,囡囡哪也不去!”
荆雷霆想到这几日冷月的伤,也义正严词。
“王爷,非是老臣不懂规矩,只是囡囡身上大伤叠小伤,让家人心疼的很,
既然王爷不喜欢囡囡,不如趁早和离了去,老臣自己去和皇上提,不会让王爷为难。”
说着,荆雷霆走到冷月榻边,仔细的看了冷月脸上的伤。
有意无意的将目光看向云楚烨,似是在无声的质问他。
云楚烨哼笑一声,面具遮脸,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可屋里人明显感觉他是有些动怒了。
“大将军的意思,是本王亏对王妃了?本王当时为了娶她进门,可是丢了泰半兵权,这样的诚意还不足以打动大将军?”
提起这事,荆雷霆果然落了下风。
外人都知道荆家是摊上了一门好亲事,借着女儿一下子从外姓王变成了皇亲国戚。
甚至有风言风语说这个事情其实就是荆雷霆自己算计的。
否则荆冉再是大胆,她一个姑娘家也不至于这么鲜廉寡耻。
荆雷霆张张嘴,话到了嘴边,却噎住了。
忽然,荆离从外头冲了进来。
他生就一张笑脸,此刻却阴沉的发黑。
“云楚烨,你欺负囡囡,还敢来荆家!你是当我们荆家没人了吗!”
云楚烨居高临下的看着荆离。
“哦?三哥好像对我十分不满?”
荆离握着拳头。
“我不满?我告诉你,欺负囡囡,就是打我们荆家男人的脸!你看看,囡囡好好地嫁过去,现在回来身上还有一点好的地方吗?
云楚烨,你知道囡囡在家里过得什么日子?在你家过得什么日子?回去?呸!”
说着,荆离义愤填膺,一拳就冲着云楚烨捶了过去。
冷月和荆雷霆都吓了一跳,荆离不会武功,在云楚烨面前肯定讨不到好处!
“咚——”
一声闷响,荆离的拳头却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云楚烨肚子上。
云楚烨握着荆离的手腕,将他带离自己的身前。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三哥出气了没?”
荆离却还不解气。
“哼!打你一拳算什么!囡囡吃了那么大的苦,我恨不得咬死你!想让囡囡回去,做梦去吧!”
云楚烨耐着性子。
“三哥有什么想法就直说,本王一定尽力弥补。”
“无论你说什么,我们荆家都不会将囡囡交出去。”
“那本王明日就搬来荆家,和王妃共同生活在这里。”
屋里一片安静。
荆雷霆和冷月面面相觑,云楚烨要搬来荆家?
这是闹得哪出。
荆雷霆呵斥荆离。
“老三,你莫要胡闹!”
荆离却不依不饶。
“爹,你放心让囡囡一个人再去那个狼窝?我明日就要下江南,那边发水患,生意需要我去主持,
就由您和二哥盯着他,若他敢欺负囡囡,立刻让他扫地出门!”
冷月看他们的互动觉得有些好笑,却也真心觉得温暖。
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家,比起冷冰冰的冷家,这个家里充满了爱和包容。
荆雷霆有些尴尬的看着冷月。
“囡囡,你怎么说?和离……”他看了一眼云楚烨,“若是这般,不如再给王爷一个机会?”
冷月十万个不愿意,却也只能点头。
“囡囡听爹,哥,你明日就要去江南吗?那么急?”
荆离叹口气,拉着她的手,十分不舍。
“哥也不想这么快走啊,没法子,那边加急文书过来的,我得赶紧去,否则店面可能都要亏损,
你等着,哥快去快回,顶多半月肯定就完事了。到时候给你带好东西回来。”
几人又说了几句,云楚烨就开始赶人了。
“夜色已深,岳父和三哥不妨早些休息。”
荆雷霆看了一眼冷月,心疼自己白菜之余,也不好多在人家小夫妻面前晃悠,拽着荆离就离开了。
云楚烨紧随其后,关上了门。
屋里又只剩他们俩,冷月刚准备说话,就见云楚烨背靠着门,倒了下去。
她以为云楚烨是在装病。
“云楚烨,你今晚就躺地上了?快回你的老巢吧,我知道你刚刚在演戏。”
面具沉沉,只看到云楚烨微微起伏的胸口,并无半点声响。
冷月这才意识到不对,踢着鞋子下床,去给他诊脉。
云楚烨的脉搏细数,心肝脾肺肾都已经受累。想来已经是强弩之末,刚刚荆离那拳,又给了他不小的冲击,这才倒了下去。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云楚烨拖到了榻上。
冷月扫视着云楚烨的身体,发现他体内经络中,和云亦轩一般,有一层黑雾笼罩。
可在这层黑雾之上,还盖着一层血红的雾气。
这应该就是云楚烨用的以毒攻毒之法了。
救不救云楚烨?
她恨云楚烨,可出于大夫的天职,她又不能放任一个人在自己眼前死去。
纠结间,眼光扫过云楚烨的银质面具。
传闻冥王有一张天神般英俊的脸,鬼使神差的,她揭去了云楚烨的面具。
“叮当——”
面具从她手中滑落,冷月盯着云楚烨的脸发了半天呆。
这就是让整个北齐贵女趋之若鹜的脸?
北齐的女人怕是疯了吧!
这时,两个似曾相识的童声传了过来。
“江南水患,盐商发财,竖着去,横着来,哥,怎么还有人敢去江南啊?”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昨日不也差点为了一把粟米丢了小命么?钱谁不爱啊!”
冷月朝窗口看去,果然见两只麻雀站在那里。
见到冷月看来,又想走。
“别走!”
两只麻雀愣住了。
“哥,她是在叫我们?”
冷月点头。
“我是在叫你们,你们能听懂我说话是不是?把你们刚刚说得那些再给我说详细点,什么叫江南水患,盐商发财?”
肥麻雀眼珠子转动。
“你听得懂我们说话?”
冷月这段日子见得光怪陆离的事情太多了,次数多了,也就不再惊奇。
“听得懂,请你们告诉我。”
瘦麻雀扑腾了翅膀。
“想要消息,拿东西换,我们兄弟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是呀是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们要好吃的!”
冷月忍笑,拿了两块糕点递过去。
“这个,今天刚做的,你们若是真的知道,以后每天我都给你们准备好吃的。”
瘦麻雀满意了,这才说道:“我大姨家在江南,那边水患,说是盐商胡家勾结了皇城的成家,想要吞并所有的盐商铺子。”
“所有的?”
“对,王家的,荆家的,都吃下去。大姨他们最近都搬来皇城了,你若是想知道详情,明天我让她来给你说说。”
冷月点头。
“好,明日我一定准备好。”
两只麻雀叼着糕点离开了。
冷月想去将消息传递给荆离。
却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云楚烨,决定还是先解决他。
她扯开云楚烨的衣襟,手掌贴上了云楚烨的胸口。
源源不断的白雾顺着冷月的手心传入云楚烨的身体。
这次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云楚烨脉络上那层红色的壳坚硬异常,她要先将这层壳打破,才能将黑雾驱赶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冷月再次睁眼,已经是四个时辰以后了。
她舒出一口气,这次的消耗比上次更甚。
可目光触及云楚烨脸的时候,不由得亮了。
之前云楚烨脸上都是毒纹,红的黑的交错,十分吓人。
如今她将云楚烨身体里的驱散后,云楚烨脸上的毒纹也随之退去。
虽然闭着眼,却也可以看出造物者的偏心。
刀刻一般的线条,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嘴唇。两条剑眉浓密,睫毛像是两把扇子,垂在薄情的脸上。
她在云楚烨脸上捏了一把。
“这还有点人样。”
将云楚烨的面具重新扣上,一溜烟冲出去。
可刚到荆离院前,就被告知,他已经离开荆家了。
冷月心口一跳。
“什么?这么早就走了吗?”
小厮点头。
“是,五更天就走了,江南那边催得急,这会怕是出了皇城了。”
冷月提起裙摆就往荆雷霆屋里跑。
荆雷霆穿戴整齐准备去上朝,见到冷月,脸上露出温和的表情。
“囡囡,怎么这么早起了?脸色不好,昨晚上没睡好吗?”
冷月着急道:“爹,你能让三哥回来一趟吗?我有话和他说!”
荆雷霆宠溺的摸她脑袋。
“傻丫头,老三去江南走水路,从皇城护城河一路往下,这会怕已经走了几十里地了,到哪里去找?有什么事和爹说,爹写信给他。”
冷月失望的摇头。
“找不回就算了,爹,您去上朝吧,我不耽搁您了。”
说着,失魂落魄的出了屋子。
江南王家,就是她的外祖家。以前王家每年夏日都会接她去避暑。
她和王家人的感情都十分好,如今王家有危险,她却束手无策。心中百感交集。
荆雷霆觉得有些奇怪,可小女儿家的心思他也猜不透,又叮嘱她几句才出了门。
等冷月回到屋里,云楚烨已经醒了。
他冷冷的看着冷月。
“你动我面具了?”
冷月不想理他。
“动了,还摘下来了。”
云楚烨眯着眼,危险异常。
“动我面具的人都得死!”
冷月冷嗤一声。
“你舍得杀我?云楚烨,你搞清楚。第一,我对你不感兴趣,你长什么样,与我无关。
第二,我是你救命恩人。杀了我,你也活不长。有冥王殿下给我陪葬,我不亏。”
云楚烨沉默了半晌。
“你现在越发牙尖嘴利了。”
“拜王爷所赐。王爷若想听,我还能说出更大逆不道的话。”
云楚烨察觉她的异常。
“发生什么事了?”
“嗯?”
“本王问你,发生什么事了?”
冷月挑挑眉,干脆坐下。
“江南水患,胡家想要动我三哥和王家的铺子,三哥不知道内情,
现在已经往江南去了,我为了救你耽搁了时辰,没能告诉他此行的危险。”
云楚烨哼笑一声。
“本王还以为多大的事,这个事情本王替你解决,一个胡家能有这么大能耐,吃得下两家皇商?”
冷月想到冷星想要嫁给成德,拳头捏紧。
“自然有靠山,他们背后的依仗是成家。”
云楚烨眼眸闭起。
“好,本王知道了。”
冷月只能选择相信他。
这时,郎若风吊在窗外,探进了脑袋。
“王爷,王妃,宫里来人传旨了。”
云楚烨低声问。
“什么旨意?”
郎若风将一本封面精致的折子递过去。
“娴皇贵妃派人来说皇上要在群芳殿举办家宴,让您带着王妃一起去。”
云楚烨捏着折子,骨节泛白。
“刚削了我的兵权,又让我去家宴?哼,真是有意思啊!”
郎若风不敢回话,默默退了出去。
冷月问道:“那是去还是不去?”
云楚烨捏住她的下颌。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只是家宴?收拾收拾,别给本王丢脸。”
傍晚时分,云楚烨和冷月并肩往宫里去。
却见冷清捧着折子,满脸晦气的从宫里出来。
看到他们,冷清停下来行了个礼。
“见过冥王,冥王妃。”
云楚烨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冷月直觉冷清定是在皇帝那里吃瘪了,饶有兴致的问道。
“护国公进宫去办事?”
冷清心中鄙夷,却不敢表露。
“是,进宫去给女儿求个封赏。”
“女儿?”
“对。”
冷月气的牙疼。
“你府上嫡女不是已经殁了吗?给庶女求封赏?护国公真是爱女心切。”
冷清懊恼的瞪了她。
“前日王妃去府上的时候,老夫特地提醒过,不用为老夫家事多操心,看来王妃还是没记住,家中有事,告辞!”
冷清忿忿离开。
冷月心中唾弃,一抬眼,却见到云楚烨探究的眼。
“荆冉,到底瞒着本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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