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不归

如果你得了癌症，将会怎么度过艰难的时光？

去年多伦多电影节展映了一部讲述“癌后时光”的影片——《普通之爱》。电影由连姆·尼森和莱丝利·曼维尔主演，二人饰演一对夫妻。妻子琼在一次偶然察觉异样后去做检查，被诊断为乳腺癌，开始和丈夫汤姆一起度过充满逆境的一年。

这是一部真实的影片，有多真实？豆瓣上有人评价说，“假如把片中她的丈夫换成一个儿子，那就是我和我妈的抗癌故事了”。真实之处最动人心扉，平静之处最易起波澜，将家庭故事拍得日常且动人，恐怕很少有人比得上英国人。

琼和汤姆的家庭设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产阶级，外人看来和谐且幸福。但他们似乎也没有那么幸运——年纪轻轻的女儿黛比很早就离开了人世，现在又变成妻子琼罹患乳腺癌。影片中，二人每年都会去黛比的墓地陪她过生日，但今年琼要去做手术。当汤姆一个人在墓地跟黛比说话的时候，观众清楚地看到了这个高大男人心里的恐惧与爱，“我只是不能告诉她我有多害怕，只能一如既往地继续生活，我想我该这么做，我也只能这么做，我不能让你们两个都离开我。我只是，没有目标了，怎么去劝一个人‘不要死’”。

琼和汤姆的身上，是很传统的夫妻二人设定。罹患癌症的妻子痛苦坚强，但仍旧时不时面临化疗带来的情绪崩溃，她也会表现出癌症病人的敏感与无助；照顾妻子的丈夫表现得似乎什么都不怕，将担心隐藏起来，但也会表现出不耐与急躁。《普通之爱》的真实也在于此——不仅表现了长久的爱，也呈现出一帧帧家庭中压抑的氛围下产生的矛盾。影片中所表达出的所有情绪，都像是平静的湖面中皱起的波澜，电影看似“波澜不惊”，实际上所有汹涌的感情都被包含在镜头里——在他们对视的每一个眼神里，在他们情绪炸裂时的每一次争吵时，也在他们独自或相拥时掉落的每一滴眼泪里。

和每一个普通家庭一样，在压抑的氛围和痛苦的病情里，琼和汤姆二人也会寻找细微的乐趣。电影中一个很有生命力的镜头，在汤姆给琼剪头发时。因为化疗，琼的头发已经一抓掉一把，但两个人依然像默契的孩子，对视一笑开始找剪刀，琼就像得知了一场恶作剧般大笑。这场五分钟的剪头发场景，让人看得想笑又想哭。它太痛苦了，并不明亮的房子里，一个生病的女人看着自己的头发一把一把掉落，别无发法；它也太温情了，没有嘈杂的背景乐，甚至能清楚地听见刮胡刀在头发上刮过的声音，能听到丈夫对着光头的妻子神情地说“你看起来美极了”，也能听见妻子温柔地笑他。

一部单纯的文戏，怎么吸引观众，是一个很微妙的话题。故事要讲得好，画面要拍得妙，光线要有质感，当然，演员的情绪要能波及到观众，这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点。除了琼和汤姆这一对夫妻，影片中还提及了另外一对情侣，史蒂夫和彼得。这对同性情侣由于没能登记结婚，癌症晚期的彼得每次做化疗时，史蒂夫却无法陪伴。影片对着二人的着墨并不多，却尤为感人。有的爱是跨越生死，跨越性别的，它存在于每个普通人平淡的生活中。

不同于《婚姻故事》中用激烈的争论表现爱与婚姻，《普通之爱》更多表现了一种平凡的爱与陪伴，没有宏大叙事，没有嚎啕大哭。对于有过类似抗癌经历的人来说，影片中的痛苦与希望也许会直戳人心窝。对于未曾经历过生死的人来说，它所表现出来的矢志不渝的爱也会让人掉下眼泪，没有言情小说中“春风十里不如你”的甜言蜜语，这种爱情是属于普通人的情意绵绵，长久陪伴。

影片的结尾，琼和汤姆迎来了圣诞节，这个在西方如新年一般充满希望的节日，仿佛也在预示着一切冬天即将过去，春天即将到来。生命如此脆弱，爱却如此伟大，当阴霾将临时，相濡以沫大概就是最有效的良药。（胡不归）